第243章 突然出現的怪病

順天府,米市口。

戌時三刻,天黑如墨。

呂家院子外面,人群圍得里三層的外三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周明生和郭大力兩個衙役站在人群外面,嚷嚷著叫大家散開,也沒有人搭理。

在呂家院子中間,一個道士將拂塵夾在腋下,手托一枚陰陽八卦銅鏡,嘴里念著一串別人听不懂的話,神態時而平靜,時而驚懼,突然一聲「定」,手指落于鏡面,整個身子顫抖起來,嚇得圍觀的人,再不敢發聲。

時雍擠入人群,踫了踫周明生。

周明生轉頭看到是她,驚喜地睜大眼,「阿……」

他剛想出聲,被時雍眼神制止。

陸續有人圍攏上來,沒有人注意到時雍,而院子里的道士已經起了符,指點呂家人貼在房子的各個八卦方位上。

「這只嗜血鬼寄生在舊屋已有百年,你家買來地基,推了它的房,在原址上大肆動土,壞了它的清淨,這才羞惱報復。貧道以此符鎮之,大可降他幾日,不過……」

道長賣個關子,人群便屏緊了呼吸。

呂家人一听,臉色都變了。

「道長,要如何才能降伏厲鬼,讓他不再禍害我家人?」

道長捋著幾寸長的胡須,微眯著眼,神態肅穆。

「這東西已在此上百年,吸收日月精華和屋舍靈氣,孽力高強,以貧道一人之力,恐不能降伏,貧道得回觀請掌門師叔出山。」

呂家人大喜,雙手合十。

「那便拜托道長了。」

道長斜去眼神,暗含責備。

「貧道的師叔閉關多年,不是那麼好請的。」

呂家一听,趕緊掏銀子往道長懷里塞,「懇請道長救救我們一家老小的性命,事成還有重謝……」

道長身姿端正,慈眉善目,他將銀子收入懷里,沉聲道︰

「降妖除魔是貧道本分,哪里是銀子的事情?貧道回觀試試吧。這幾日,你家人可服用我畫好的符水,每日三次。不可多飲,符水有靈,你等凡胎之體,多飲恐承受不住……」

「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呂家人千恩萬謝送道士出院,可是不待他們走到門口,外面圍觀的人就紛紛往後退,似乎很害怕接觸到他們。

借著火把的光線,時雍發現呂家幾個人的臉上、脖子和手背均遍布皮疹樣的出血點,仿佛是從毛孔滲出了鮮血,院子里的矮凳上還坐了個孩童,不停在擦拭鼻血。

在無乩館,他听魏州形容過呂家人的怪病。

一開始是月復瀉,牙齦腫脹出血,牙齒月兌落,尿血、便血、鼻出血,眼球結膜和身上黏膜也同時出血,不幾日便高熱不退,直至休克死亡。

全家老小無一幸免,只是青壯年癥狀稍輕,老人和孩子更為嚴重。

呂家是個大家族,自打有人發病開始,呂家兩位老人先後去世,剩下的人也全都發了病,有人臥床不起,有人剛剛出現癥狀,輕重不一,換了好多大夫吃了無數湯藥也不見好,大夫也說不出癥狀。

于是,「厲鬼作祟」的消息便傳開了。

錦衣衛是個情報機構,會專門搜羅三教九流各種怪事、異事,便整理匯報。而魏州將此事單獨稟報給趙胤的原因是懷疑此癥和南方的時疫有關,因為呂氏這一大家子是剛從外地搬到京師的游商人家,萬一把時疫帶入京城,那事情就大了。

趙胤讓魏州去惠民藥局請醫官前往確認,而時雍則自告奮勇前來查看,不料踫到了周明生。

「這道士該不會是騙子吧?」

時雍自是不信什麼符水可以救命,尤其想到王氏也因此被騙了五兩銀子,就更是嗤之以鼻。而周明生听完卻恨不得捂她的嘴,趕緊拿眼神示意她小聲點。

「這是太清觀的凌霄道長,切莫亂說。」

「太清觀?」時雍挑了挑眉梢。

不就是王氏買符紙的那家嗎?

在順天府,香火常年不減的地方有兩個,一是慶壽寺,二是太清觀。

慶壽寺因為出了個道常禪師,是公認的神寺,道常禪師輔助先帝得位,又一手規劃了現今的京師城格局,道常歷任僧錄司左善世,加太子少師,深受兩代帝王敬重。

道常禪師「博古通今,連接陰陽」的傳說,在他圓寂二十年後,仍存百姓心中。

而太清觀雖無慶壽寺那麼多神話傳說,更不曾親近朝廷,但因其掌門清虛道長「道骨仙風,法術精湛、神通廣大」,他的道符和丹藥,更得人心。

畢竟道常已然圓寂,而清虛道長還活著。

時雍听了周明生的話,「我去看看呂家這是生的什麼怪病。」

「別!」周明生拉住她,搖頭道︰「他們家現下是痛恨死了那些無良大夫了,斷斷不肯讓人瞧病的,就信那個道長……」

時雍皺眉,「我不是無良大夫。」

周明生聳聳眉毛,「誰信?」

「你啊!」時雍看著他一身的衙役打扮,「你上去說。他們未必敢不听。」

「敢啊!」周明生嘿了聲,「你沒看我在這外邊站半天了麼?這家人已經被逼急眼了,哪怕你什麼捕快?」

時雍冷眼︰「那你干嘛來的?」

周明生癟癟嘴,看了一眼郭大力。

「沈頭差我們來,看看情況,怕鬧出大亂子。」

喔!形同于來維持一下治安。時雍點點頭,正想走近些,看看呂家到底得的是什麼病,魏州就帶著惠民藥局的人來了。

惠民藥局是大晏的官方藥局,里面的醫官全由太醫院指派,旨在救濟貧民,及時了解時疫。然而,周明生的話顯然是對的,呂家人根本不肯讓醫官接近,還沒進院子,就尖叫嘶吼,說他們是要來害自己家的。

其中一個情緒激動,當場噴了鼻血,抹得滿臉都是,看著極是嚇人。

周明生一看情況不對,拉著時雍後退幾步。

「別往前湊。他們都說,這病會傳染。」

時雍訝異,「傳染?」

在她的記憶里,不曾出現這樣癥狀的傳染病。

不過,既然有這種說法,還是小心為上。

魏州帶了幾名錦衣衛前來。在民間,錦衣衛聲名不太好,看他們要硬闖,人群便哄鬧起來,呂家人更是哭鬧不休。

時雍發現,那個道士趁著人群嘈雜,偷偷鑽入了米市口的巷子里。

哼!

時雍肘了肘周明生。

「走。」

周明生還在看里頭的熱鬧,聞言愣了下,「干什麼?我還在當值呢。」

時雍眯起眼,耳語道︰「想不想得賞錢?」

周明生一听這話,眼楮就亮透了。

這女子在他心里已然是一個神話,短短幾個月,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差役搖身一變,成了大都督跟前的紅人,賞錢多得都可以造新屋了,哪能沒幾把刷子?

周明生感激呀。

「阿拾,就知道你會提攜哥哥——」

他拍了拍郭大力,說是去上茅房,就跟著時雍溜了出來。

周明生和阿拾是混得極熟的,稱兄道弟很是熱絡,而巷子里馬車上的大都督看著他摟肩搭背的樣子,臉色就不好看了。

若非阿拾來這,大都督自然不會管這種小事。可是,他不僅來了,還受氣來了。

謝放看著大人臉上的冷意,腦殼隱隱作痛。

「爺,可要去瞧瞧?」

趙胤嗯聲。

謝放剛彎腰打簾子,便見趙胤輕輕挽刀,利索地躍下,速度極快地隱入了夜色。

謝放和朱九對視一眼,緊跟上去。

凌霄道長走得很急,不時往後張望,一看就是心虛慌亂的樣子。

時雍帶著周明生小心翼翼跟在後面,根本不知道螳螂捕蟬,後面還有三只黃雀。

「阿拾!」周明生小聲做口型,「咱們還要跟多久?我還得回去當值呢。」

時雍目不轉楮地盯著凌霄。

「沒人留你。」

周明生撓頭,「別啊,有銀子一起賺。我看咱們別跟了,直接上前拿人,要問什麼,問他就是……」

時雍哼聲,「閉嘴!」

周明生癟了癟嘴巴,無奈地跟在她左右。

凌霄一看就沒有什麼躲人的經驗,反復幾次沒有發現有人跟蹤,走路就不那麼注意了,不再顧著後面,而是加快了腳步。

腳步聲急,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時雍跟著他走了好幾條街,凌霄道長終于在一個胡同里的木門前停了下來。

左右看看,他上前拍門。

時雍和周明生迅速閃到胡同的一堆干柴背後,靜靜觀望。

凌霄敲了好幾下門。

不知誰家的狗,叫了,汪汪不停。

門沒有開,凌霄似乎不耐煩了,聲音大了些。

「是我。開門,快開門…………啊!」

一道短暫而沉悶的叫聲後,凌霄頭上猛地飛出一條血線,身子重重倒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巷子里的狗,叫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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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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