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神神叨叨的事

時雍納悶地走近,「你在干什麼?」

「噓!」王氏嗔她,「別擾我。」

她手上拿著厚厚一撂黃古紙畫的道符,上面寫的什麼時雍看不懂,但王氏神神叨叨的樣子極是嚇人。

時雍問宋香︰「中邪了?」

宋香沒好氣地瞪她,「我哪知道?今日三舅找了人來砌房子,娘讓我做飯燒水,把我累得夠嗆。娘倒好,出去買個菜,買一堆符紙回來。」

八成是被騙了。

時雍哭笑不得地跟在王氏背後,等她把符紙都貼完了,求神拜佛的口令也念完了,這才停下詢問她。

王氏看著滿屋的符紙,拍了拍手,略略放心,轉頭,神神叨叨地對兩個姑娘說︰

「你們可曉得,好多人家修房造屋生了怪病?嘖,好慘啦!六姑說,那肯定是得罪了準備借屋托生的厲鬼,即使現在不得怪病,房子修好也得不到好,發不了家。咱們不是正好要造新屋嗎?得避著些,貼上符,免招邪祟。」

春秀來家後,同時雍擠一張床,宋家本就是從隔離大院分出來的小房子,根本就不夠住,幸好院子左側有一小片空地,王氏和鄰居協商後,給了鄰居一點錢,就把空地拿下來,請人推倒左側院牆,準備挨著正房再造兩間屋子。

讓阿拾一直住柴房拾掇的小房子,她有點心虛,怕人戳脊背梁。

更何況如今多了個春秀,冬天還好,兩個姑娘擠一起,等天熱起來,那可怎麼得了?

王氏原是想在年前把房子弄好,過個熱鬧年,哪知今日出去就听到這事,嚇壞了。

時雍問︰「這些符紙多少錢?」

王氏道︰「這是太清觀的清虛道長的護身靈符,原是一兩銀子都未必請來一張的,六姑跟人家熟,一百張才收我五兩銀子。」

時雍無語地看她,「你可真是賺大了。」

王氏本也是個精明的人,自是听出了她的反話。

聞言瞥時雍一眼,哼聲。

「只要家里老小都平平安安的,花五兩銀子算得什麼。」

這就是典型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了。

時雍更加確定,她是被六姑給誆了。

六姑是個媒婆,走街串戶腦子滑得很,看王氏手里頭有幾個錢了,自是眼熱心慌,這才伙同旁人給她下套呢?騙術簡單,卻容易操作。即使受騙的人心生懷疑,也不敢輕易拿家里老小的命去涉險。

五兩銀子不花已經花了,能買王氏一個安心,時雍懶得說透,王氏開心就好。

時雍回房換了衣服去無乩館。

院子里堆滿了木材、磚石和瓦片。

王氏其實是個會張羅過日子的婦人,宋家除了要修兩間新屋,原本的三間正房也要加固,換大梁和瓦片,另外王氏還準備打一口水井,不再為了打水看宋老太的臉色。

為了花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她把娘家兄弟都叫來了,又偷偷去大戶人家門外觀察人家的房舍是如何用料,很是虔誠了。

不過,宋家要造屋這麼大的事,自是瞞不過宋家胡同的街坊鄰里。旁人還好,縱是眼熱也最多聒噪幾句,說宋家發達了,窮親戚攀不上了。可緊鄰的宋家老院的宋老太和伯嬸堂兄弟們,心里可就別扭了。

當初宋長貴自甘賤業,宋家把他們分出來,一是覺得丟人,二是怕影響孫兒的前程。

仵作和妓子、戲子、罪犯的後代其實是一個待遇,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也就斷了晉升的通道。

宋阿拾有三個堂兄,兩個在讀書,其中一個自小通詩文,常得夫人夸獎,宋老太和宋老太公就盼著他們中間能出一個秀才老爺或舉人老爺,甚至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呢,自是要把他們一家分出來。

說分出來,只是面子好看。實際上,他們是被攆出來的,一家人就分了個角落偏房,也就是阿拾如今住的柴房,那原本就是老宋家使用的柴房,而正房三間,是王氏從宋長貴薪俸里摳出來自行修建的。

那時候的宋長貴一家,極是遭人嫌棄,他下值回來,從不敢跟人打招呼,走路都低著頭,旁人見了他,無不掩鼻而行,離得遠遠的,生怕他身上的「尸臭味」沾到了身上。

哪成想,宋長貴有朝一日搖身一變,成了府衙的八品知事?是個官了。

這些年王氏受盡苦楚,為人尖酸刻薄但也小心翼翼,如今手頭有錢了,也不敢大肆張揚,家里要造屋,她給宋長貴和家里每個孩子都叮囑了,如果有人問,就說造屋的錢,是阿拾從大都督那領的賞,還在她娘家借了些,萬萬不可讓人知道他們家有錢。

時雍不管家里的事,王氏說,她就听著,沒太往心里去。

不料,她剛走出院子,就听到宋老太重重地咳聲。

「你娘在屋子里鬧騰個什麼呢?」

小老太太從隔壁院門陰影里走出來,看上去陰颼颼的。

兩家就隔一堵牆,沒有秘密。

時雍平靜地看著她,「有大師說,咱們家最近招小人嫉妒,我娘請了些符咒回來,妨小人呢。」

這話不冷不淡,卻字字打宋老太的臉。

不過,她沒有明說,宋老太也不好計較,轉而多事地問她。

「天都黑了,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時雍道︰「無可奉告。」

以前的阿拾對祖母不喜,但重孝道,從不敢在祖母面前放肆。如今的時雍就沒有那個心理負擔和壓力了。

在她看來,她沒有收拾這伙人,全是因為自己重生後變善良了。

可惜,宋老太完全不知這個孫女已換了芯兒,習慣了對她頤指氣使,一時半刻也改不過來。

「小蹄子越發沒規矩了,祖母問你兩句,就來拿腔裝調,是家里造屋準備把供奉的菩薩和祖宗一並埋了不成?」

好酸啦!

宋老太明顯對她家造新屋不滿。

恰好,時雍就喜歡看人酸。

她假做听不懂,「要造屋自然要造個好的神台。祖母急什麼,往後你也能享著香火。」

「野蹄子,你是在咒我死嗎?信不信撕了你的臭嘴?」

宋老太吼叫的聲音太大,把王氏給引了出來,看到她和阿拾在門口,嘴里罵得很是難點,王氏跺腳,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趕緊出來推阿拾。

「不是要去給大都督辦差嗎?還不快走?要是耽誤了,你有幾顆腦袋擔得起?」

這一語雙關,甚妙。

宋老太再不敢和時雍歪纏。

時雍也得懶得理她,走遠了,還听到宋老太在背後不依不饒地鬧王氏。

「長貴媳婦兒,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啊。不是說欠了大人一千兩銀子外債嗎?這怎地又有錢修房造屋了?你大伯找你借點銀子給二哥兒做束脩你道沒有,這修房子、買丫頭,你倒有的是銀子?你們一家子騙得老娘好苦!」

「娘,你消消火。媳婦兒哪敢騙您啦?這修房的錢,得虧了大都督。不急著追債,還極是厚愛我們家阿拾,給了些賞錢……」

時雍遠遠听著王氏的辯解,唇角微微上揚。

出了胡同口,她趕了驢車去無乩館,還在門口就看到了趙雲圳。

小太子盼她許久,听說她要來,早早在這里等待,看到時雍就撲上來,興奮地問長問短。

時雍看他小臉通紅,上手模了一把,「為何不在屋里等,跑門口來做甚?」

趙雲圳別扭地紅了小臉,將手負在身後,樣子很是威風和氣派。

「死女人,沒規矩!誰準你對本宮動手動腳的?」

看她小孩子作大人模樣,時雍好氣又好笑,雙手又捏了捏他的臉,再拉住他的手,發現小手也是冷得像秤砣似的,便怪嗔道︰

「太子殿下這麼威風,怎會把自己凍成冰棍了?」

「誰是冰棍?」趙雲圳老氣橫秋慣了,可是,唯獨在兩個人面前繃不了多久,就要暴露孩子心性。

一個是趙胤,一個就是時雍。

他拉著臉訓完,看時雍不說話,小眉頭蹙起來,慢吞吞將剛收回來的手朝時雍遞過去,還不情不願地側過小臉,向著她。

「想模就模吧?本宮賞你模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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