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凶宅(四)

「人舌?」嫻衣吃驚地看著她。

時雍沒有說話,冷靜下來,慢慢用筷子夾起舌頭,放到燈下觀察。

而旁邊差點沒忍住就吃了面條的趙雲圳,突然捂住嘴巴。

哇一聲,吐了。

嫻衣看時雍還在觀察那條舌頭,強撐著胃部的不適,走近她

「確定嗎?」

時雍點點頭,半眯眼,「通知大人。」

嫻衣深吸一口氣,轉身出去了。

時雍輕輕將舌頭丟回碗里,拍了拍趙雲圳的後背,等他那股子惡心感過去了,這才叫小丙將他帶回房去休息。

然後,她轉頭看著愣愣發傻的春秀。

「你跟我過來。」

春秀嚇得臉都白了,慌亂地擺手。

「夫人。我不知道這是怎的,舌頭怎會跑到了碗里?不是我,不是我……」

時雍沒有回答,帶著她出了正堂。

背後,趙雲圳忽然驚叫一聲,「我不去睡。」

不等時雍回頭,他已經甩月兌小丙的手,飛快地跑過來,緊緊拉住時雍的袖子,仰起小腦袋,巴巴地望著她,在夜燈下,小臉白得像一張紙。

「我怕。你帶著我。」

時雍看了小丙一眼,見他無語,無奈地點頭。

「同去。」

一行四人往灶房走去。

裴府原也是大戶人家,府中房舍格具很大,從正堂到廚房有一段距離。

幾年前那一場大火,把裴府燒了大半,裴賦的大哥裴政回來奔喪,花銀子托人重新修茸過,現在看到的,便是修茸後的樣子,但這幾年,裴家沒人,老堂叔幫忙照看房子,之前也沒敢在這邊開火居住,所以,房子一直是空閑著的。

借著油燈的光線,時雍可以看到門楣上,滿是灰塵,檐角還有掛了不許多久的蜘蛛網,顯得陰氣森森。

時雍剛才只去過正堂和臥室,那里面堂叔和堂嬸已經打掃過,看上去也算干淨歸整,乍然出來看到這邊的幾間偏屋,她身子激靈一下,神色微變,

有一種走入了凶宅的感覺。

燒死過那麼多人,又多年未住人,

可不就是凶宅麼?

「灶房就在這里?」

春秀做飯的時候,嫻衣領她過來的,她很熟悉,在前頭領路。

時雍沒說話,慢慢跟上去。

廚房不太方正,可能因為緊挨堂叔家房子的問題,砌成一個狹長的形狀,走進去,那長長的通道,便讓人心生恐懼。

廚房外門堆放著柴火,不知有多少年月,不遠處開了一道小門,可以直接通往堂叔家的院子,想來是平常堂叔幫著照管宅子所用,還有一些雜亂的東西堆在檐前,鋤頭、釘鈀,風車,和一些別的農具。

時雍伸手去推門。

一只小手伸了過來,猛一下拽住她。

時雍低頭,看到趙雲圳的眼楮,黑漆漆的,

太子爺也會沒有安全感,怕鬼?

時雍好笑,拉住他,換另一只手再去推門。

沒推開。

她奇怪了地回頭看了春秀一眼,「你剛用廚房,怎麼進去的?」

春秀道︰「嫻姐姐就這麼一推,就開了呀。」

時雍看她一眼,這次用了更大的力氣,門還是推不開。

這時,嫻衣回來了,帶了兩個侍衛,她小聲告訴時雍,已經派人去通知趙胤,然後問了下這邊的情況,又狐疑地看了一眼那門。

「夫人退後。」

時雍領著趙雲圳往後退了兩步。

嫻衣抬腿一腳。

砰!

門開了,一股冷風灌了過來。

趙雲圳被灶房里的味道一嗆,猛地轉頭抱住時雍。

時雍拍拍他的背,問嫻衣。

「剛才你們過來,可有發現異樣?」

嫻衣搖頭,看春秀。

小小的春秀已經嚇得說話不利索了。

「我去那邊,那個隔壁,從那個小門出去的,問了叔爺要,要面條,又在外面扯了一把蔥,回來便生火,下面,我沒有……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時雍道︰「煮面條的時候,你出去過嗎?」

春秀點點頭,「我煎好雞蛋,放那只碗里備著,又把面條撈到了碗里,這時,叔爺在外面叫我,問我雞蛋夠不夠,還要不要。我就出去拿了——」

時雍問︰「回來後,你檢查過面碗嗎?」

春秀快要哭出來了,拼命搖頭。

「我把雞蛋切碎,將細末撒在面條上,便端到堂屋……」

時雍深深看了一眼小姑娘,見她緊張得手足無措,又和嫻衣交換了個眼神,「進去看看。」

久不使用的灶房里,有一種古怪的霉味。

「好臭。」趙雲圳第一個受不了。

「那你出去。」時雍說。

「不要。」

潮濕的房子里,彌漫著壓抑的緊張。

走在里面,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趙雲圳緊緊拉住時雍不放,五個人在一盞油燈的照明下,安靜地走在黑洞洞的灶房,一股子不知從哪里吹來的風,拂在臉上,涼幽幽的,油燈的光將每個人的臉都照出了一種幽靈般的冷寂感,畫面極是驚悚。

「停。」

時雍突然揚起手,阻止大家的步伐。

嫻衣問︰「怎麼了?」

時雍沒有馬上回答,在寂靜的空間里安靜地站著,過了好一會兒,她長長吐了口氣。

「血腥味兒。這里,有死人。」

「啊!」趙雲圳第一個跳起來,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又一次抱住時雍的腰。

「我們快出去,找阿胤叔來。」

時雍︰「我以為你很膽大。」

敢帶著小丙從京師跑到平梁,哪是膽小的人干的?

這位太子爺,是時候遭受一下社會的罪打了。

「誰說我膽小,我又不怕鬼。我就是……」

不願意看到死人而已。

趙雲圳不好意思地放開了她,雙手負在背後。

「我男子漢大丈夫,忌會怕哉?走。」

「你們站在這兒,不要亂動。」時雍怕他們進去破壞現場,擺了擺手,又叮囑小丙把趙雲圳帶出去。

趙雲圳看看她的臉色,慢慢退後。

「我就站在這里,我保證不動。」

嫻衣走到時雍的身邊,「你怎麼知道有死人?」

這就是一間許久沒有人使用的灶房,有點陰森冷清是自然的,她怎麼就能斷定有死人?

時雍慢慢抬步,往狹長的灶房最深處走去。

「我聞到了,死人的味道。」

她聲音低低的,淡淡的,听得嫻衣汗毛一豎。

死人的味道還能聞出來?

嫻衣狐疑地跟上時雍,而時雍木然著臉,與平常懶洋洋的樣子完全不同,就好像進入另外一種狀態。

死人當然是有味道的。

只不過,要長期與尸體打交道的人才能感覺出來。

對時雍來說,談不上神奇,只是職業敏感度。

但嫻衣就覺得她神神叨叨的,極是可怕。

時雍不便對嫻衣解釋,慢慢地往里走去,蹲身,翻開了最里面那一堆存放的柴火。

「喵——」

一只野貓從柴堆里鑽進來,急促地叫喚一聲,迅速跑開。

時雍直起身子,挑開最後一根松枝,抬高油燈。

火光下,

一具男尸仰躺在柴堆里,幾近赤|果,面部毀損,看不出長相,只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個人,是個男人。

他不像被人殺害的,

好像是遭到了野獸的襲擊。

臉被咬爛了,身上的衣服也全都咬成了碎布,散亂地堆放在地上,手、腳,身體到處都有被啃嚙的傷痕,最可怕的是他的嘴。

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嘴了。這個人的嘴唇早已不知去向,嘴的位置像一個血窟窿般大張著,里面沒有舌頭。

「天……」

嫻衣長長抽氣一聲。

「是什麼東西咬的?」

時雍沒有吭聲,低頭從柴堆里撿起一塊腰牌,

臉色倏地一變。

「兀良汗使臣?」

發出這句話的人是嫻衣。

她平常的冷靜這一刻悉數不見,一張臉變成了緊繃的狀態,聲音都微微嘶啞。

「怎麼會這樣?」

時雍沒有說話,再次在彎腰在柴堆里尋找。

「夫人。大人回來了。」

灶房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剛才他們進來時,時雍讓兩個侍衛守在門口。

這會兒听到侍衛的聲音,她呀一聲,像是剛回過神似的,飛快地把令牌塞到嫻衣的手上,搓了搓臉,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將軍,不好了。」

「柴堆里有死人。」

「嚇,嚇死妾身了。」

嫻衣︰「……」

趙雲圳︰「……」

春秀︰「???」

------題外話------

不好意思,又在預計時間之後更的。

因為我想先吃了飯,再來修錯別字,然後就耽誤了……

然後下午睡著了,做了個夢,夢里的六千字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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