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珍貴

這個原理其實非常簡單,利用光反射來勘查腳印。

在後世的刑偵中,可以借助足跡強光燈,大晏朝卻是沒有的,時雍只能借助于火把和鏡面來達成效果,讓瓦片上的腳印呈現出來(注解見題外話)。

在火把和鏡面的反光下,光線照射角度一變,瓦片上幾個凌亂的腳印出現在眾人眼前。只是在淅瀝的雨水下,已然不太清晰。

「紙!」時雍又叫。

這一次,雖然不知道她要干嘛,楊斐卻听話,很快去里長家里拿了幾張白紙過來。

時雍把白紙覆蓋在腳印上,雨水浸濕的腳印很快拓在了紙上。

鞋底紋路不清晰,但鞋的長短大小,卻可以做初步判斷。

「是個男人。」

楊斐第一次喊起來。

時雍不理會他,在房頂上拓了好幾個腳印進行比對。

「是同樣的鞋底。」

朱九舉著火把,看她做這些很驚奇,「阿拾真能干,你怎會懂得這些?」

時雍看一眼默不作聲的宋長貴,「我爹教我的。」

宋長貴眼皮跳了跳,與她盈盈帶笑的眼神對視片刻,沒有吭聲。

朱九忍不住嘆服,「宋仵作實在是屈才了呀。」

「這麼說,就是同一個男人留下的腳錢。那女鬼呢?」楊斐的疑惑常與旁人不同,他模著下巴問︰「房頂上為什麼沒有女鬼的腳印?那女鬼……」

就是真的鬼了?

時雍看他一眼,將拓印的白紙交給宋長貴,「爹,你怎麼看?」

宋長貴沉吟片刻︰「永祿十三年,順天府出過一樁案子,是大腳穿小鞋作案。這……乍然看去像是同樣大小的腳印,但未必是同一人。只是,這雨下得不是時候,看不到更具體的了。」

這種事情,時雍不願出風頭,把功勞全推給宋長貴。

「爹說得有理。女兒受教了。」

朱九笑道︰「宋仵作好記性,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都記得?」

宋長貴被夸得不自在,赧然地笑,「那一年長公主出嫁,我剛到衙門辦差,自是記憶深刻。」

幾個人探討著案情,到底有沒有女鬼,仍然說不分明。但于昌不會無緣無故跑到水洗巷來上吊自殺,他離家前對他娘說的剛想起的重要事情是什麼,如今也成了一個謎團。

「于昌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秘密,或者想起了凶手,因此被人滅口的?」

楊斐很喜歡提問,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因為這個問題,大家心底都清楚。

以他白日去無乩館說的那些話來看,他的死與張捕快滅門案是有聯系的。

黑暗籠罩著這所宅子。

附近幾戶人家都搬走了,此刻甚是寂寞。

時雍見趙胤站在檐角看池塘不作聲,慢慢走過去,靠近他,故作親近。

「大都督如今不會再懷疑我了吧?」

意料之中,趙樽面無表情地退後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你想听實話?」

時雍嗯一聲,「是。」

「你仍有可疑。」

「……」

趙胤頓了頓,看時雍一臉委屈的模樣,冷不丁換了話題︰「針灸可有想起?」

時雍懶洋洋瞄他一眼,「這就是我問你為什麼來,你說要下雨了的原因?」

趙胤眼楮微眯,沒有否認,「不然?」

時雍哼笑,「我以為大人是得知快要下雨,心疼我身子不爽利,特地為我拿了傘來,沒想到竟是這般涼薄,只為利用我……」

她語氣輕松,調侃得十分自然,就好像她和趙胤本就可以這般自在的玩笑一般。

宋長貴卻嚇了個透心涼,差一點就要跪下請罪,楊斐也是恨得牙齒發癢,厭她沒有自知之明……

偏偏,趙胤淡定地抬手,拿過侍衛撐在他頭頂的傘,遞給時雍。

在眾人的驚愕中,他拂了拂披風,負手走在前面。

「回府!」

……

從水洗巷回家,已是夜半。

時雍跟著宋長貴,一路都在尋找大黑的蹤跡,剛才狗子自己跑走了,時雍擔心它沒個好去處。宋長貴見她心神不寧,便壓住了心頭的疑惑,一直到家門口收了傘,他才轉過頭,重重咳嗽兩聲。

「我沒有教過你那些。」

時雍皺了皺眉頭,一臉茫然,「沒有嗎?」

宋長貴說︰「沒有。」

「不可能。爹未教我,我怎會得知這等技巧?」

時雍歪了歪頭,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一定是爹喝醉的時候說的話,不記得了。」

宋長貴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吃幾杯小酒,尤其辦差回來時,不論多晚,他一個人就幾顆花生米也能悶頭喝上幾杯。

看女兒說得認真,宋長貴回憶片刻,也模糊起來,「可是,爹也不知道這些個,怎會告訴你?」

時雍推門進去,笑了起來,「爹,是祖宗托夢也說不定?這世上的怪事多著呢,橫豎也不是壞事,以後人人都知道順天府有個了不起的宋仵作,一雙慧眼,斷盡天下案,不好嗎?」

宋長貴被她夸得失笑,又呼哧呼哧地咳嗽起來,「你這丫頭,最近到是變了性子,如此甚好,甚好。」

時雍莞爾︰「那爹快去叫你媳婦兒給你打洗腳水,洗洗早些睡。」

王氏在房門後偷听,眼皮一跳,剛氣得想罵人,就听到宋長貴說︰「阿拾,你怎不問我?」

時雍說︰「問什麼?」

宋長貴眉頭打結,「那天謝氏說的話,你……沒听見心去嗎?」

听他這麼說,再結合他這兩日的反應,時雍大抵明白了,她可以真不是宋長貴的親生女兒。

「听見了。你是我爹,就是我爹呀,想那麼多干嘛。爹,你不困,我困了。我去睡了。」

看她笑眯眯的樣子,好像當真沒往心里去,宋長貴長長松口氣,一顆心落了下去。

時雍掉頭,王氏推門出來,白眼珠子瞪了宋長貴一眼,哼聲去了灶房。

不僅給宋長貴打了熱水,時雍也有幸得了一盆。

王氏敲門將熱水桶放在門口,沒好氣地訓,「那麼大的姑娘了,不洗腳就上床,老娘是造的什麼孽養了你這麼個邋遢貨。起來,洗了再睡。」

時雍只是換了雙鞋子,她把踩了雨水的靴子拎出來,放在王氏面前。

「我這兩日身子不爽利,多有不便。有勞了。」

王氏氣得跳起來就去拿掃帚,時雍拎了水就進屋鎖門。

「小蹄子這是瘋了,使喚老娘一套一套的。」

……

時雍不知趙胤那日灌她吃的「問心丹」是什麼藥丸,只覺得這次月事來勢洶洶,月復痛不止。連續兩日她都沒有出門,在床上「躺尸」,听王氏罵人。

第三日,她實在忍不住,收拾收拾去了良藥堂向孫正業請安,順便讓他把脈開方。

孫正業一探她脈象,驚了驚,「你可是吃了問心丹?」

時雍一听,「師父,你也知道?」

這聲師父來得猝不及防,孫正業差點咬到舌頭。

「誰是你師父?」

「你呀。」時雍面不改色,「不是說好你先教我學醫,我再為你演示針灸?可不許抵賴。」

時雍本就是好學之人,曾經系統地學過現代醫學和法醫學和痕跡鑒定學,可是,到了沒有高科技儀器的古代,就少了用武之力。如今有一個現成的師父,她自然要學起來。

孫正業狐疑,「你為何要學?」

「技多不壓身嘛。」時雍不肯讓他把話題扯遠,「師父,問心丹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

孫正業目光變得怪異地一閃,忘了反駁時雍的稱呼,捋著白胡子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這是一種極為珍貴的藥物,又被稱為忠誠藥,真話藥,听話藥——」

------題外話------

注︰作者物理學得不好,大家可以自行參考在家中拖地的時候,光線角度不同,地上雜亂的鞋印有時見,有時候看不見,有時候明明拖過了,還是能看到腳印的問題。還有就是照鏡子時,背光看得清臉,面光則看不清的原理……嗯,大概就這樣。

勿考據,勿深究——杠就是你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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