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形勢逆轉

「且慢!」

火光照在趙胤冷峻的臉上,格外嚴肅。

「土司大人,事有蹊蹺。」

趙胤與濮厚的約定是以鳴鏑為號,不見鳴鏑,不可貿然闖入。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極為異常,在事情沒有弄清楚前,趙胤不想在此刻與刀戎兵戎相見。

「這中間想必有所誤會。待我出去阻止濮厚將軍……」

「阻止?哼!」刀戎臉上橫臉直抖,盯了趙胤片刻,突然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趙胤小兒,你莫非真把老夫當成無知蠻夫不成?放你出去?你出去了老夫怎麼對陣濮厚?兄弟們,殺!」

「殺!」

石廟里的黑暗被層層疊疊的火把光線點亮,一群黑壓壓的異族蠻兵密密麻麻地涌上來,將石廟堵得水泄不通,喊殺聲震動天際。

「後退!」趙胤幾個背對背退到佛像里面,靠近石壁的地方,與步步緊逼的刀戎等人對峙。

「保護王妃!」

「是!」

「據守佛相,等濮厚將軍馳援。」

「明白。」

撇開趙胤和時雍不談,在場的幾個侍衛,謝放、庚二、庚六、庚七、秦洛、蔣錕等全是身手了得的狠人。刀戎的部下看著人高馬大,凶悍無比,可光有蠻力,卻是撕不開他們在佛相後擺開的防御陣地。

幾個沖在前面的人,已然成了刀下之魂。

鮮血飛濺到如來佛的寶相,慘叫聲里,有慈悲下的絕望。

石廟里擠滿了人,可佛相卻是天然的盾牌,刀戎一時半會奈何他們不得。

而身處佛像背後的他們,也看不到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場猝不及防的廝殺,無休無止。

雙方纏斗一起,刀光劍影,殺聲震天,場面混亂不堪——直到外面傳來朝廷軍的聲音,很顯然,濮厚人馬眾多,刀戎麾下蠻兵已露敗象。

「阿嗒,我來幫你!」

這時,刀戎的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刀戎手握馬刀盯住趙胤,並沒有回頭,但見眼前刀影閃過,一片薄刃鬼魅般利索地滑過來,抹入刀戎的脖子。

 !鮮血如同噴漿一般飛濺而起,澆在佛手。

嘈雜聲掩蓋了刀戎的慘叫,時雍震驚地看著那個手持鋼刀抹向刀戎脖子的人——朱宜年。

他居然這麼有勇氣?手刃刀戎?

叮!

鋼刀落地。

刀戎倒在血泊中,死死盯著朱宜年,喉管上血泡直冒,卻只有憤怒,沒有聲音。

朱宜年看了時雍一眼,突然放開嗓子大喊。

「大王慘死。濮厚大軍在外,兄弟們,快投降保命吧!」

「放你娘的狗屁!」

混亂中,刀戎的小兒子勾茂舉刀大喊。

「兄弟們,殺了奸王,為我阿嗒報仇!」

一群異族士兵齊聲吶喊。

「報仇!」

「奸王不問青紅皂白,未待朝廷審判便誅殺我父。這仇,不共戴天!」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殺!」

壞了。時雍看到義憤填膺,高聲呼號的眾人,心里隱隱浮出不妙的感覺。

不是怕死,而是此間的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根本就沒有給他們機會思考和拒絕,便被潮水推著一般,不住地往前奔跑,無法再停下——

就算濮厚沖進來拿下刀戎,趙胤也不會殺他。

一個地方土司,豈是能說殺就殺的?

這下事態鬧得更大了!

思忖間,石廟門口再傳喧鬧。

「蠻夷們听好了。放了王爺,本將饒爾狗命!」

這一道渾厚的吼聲尚未落下,但見一個彪形大汗提起大刀,滿臉鮮血地帶人殺入廟門。

「殿下!濮厚來遲……」

濮厚是一員虎將,駐守通寧遠多年,一身的肆意和張揚,喊殺聲里,他悍勇地領兵殺了進來。兵刃踫撞,慘叫聲聲。刀戎的人馬本來也不少,可是刀戎一死,這些人便亂了陣腳,又怎能與朝廷軍隊抗衡?

刀戎蠻兵正以看得見的速度在瓦解崩潰,偏生這些人十分頑強。縱是拼得一死,也不肯投降。

雙方都殺紅了眼,人影閃動間,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時雍吸了口氣,「王爺。不可再殺了。」

石廟里血流成河。

殺得時雍的眼楮都花了。

趙胤大喝,「濮厚將軍,退出石廟,圍而不殺。」

「王爺!」濮厚的聲音從黑壓壓的人群外面傳入,「本將不殺他們,他們要殺本將啊。」

趙胤臉色沉下,與時雍對視一眼。

兩個人眼中情緒皆是沉浮復雜。

雙方拼到此時,互相都有死傷,哪里是喊停,就能停下的?

人群中,勾茂放聲大喊︰「兄弟們,石廟狹小,我們月復背受敵,不如殺出去。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一個!兄弟們,殺他娘的!干!」

漸漸地,異族蠻兵開始往外退。

他們大聲喊叫著放棄了難殺的佛像和趙胤一行,轉身與濮厚的人馬戰在一處,拼著一股子不怕死的勁兒,愣生生殺出了廠廟。然而,石廟外的開闊之地,早已被濮厚的人馬所佔領,弓射後圍在四周,射箭相向,只有零星的一些人尚在垂死掙扎。

「大勢已去!」勾茂提著血淋淋的腰刀,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尸體,紅透了雙眼,「趙胤,納命來——」

他揮刀返身朝趙胤沖了過來。

「救殿下!」

人群里傳來吶喊。

弓箭手早有準備,聞言搭箭挽弓。

「不可!」趙胤沉聲阻止。

「嗖!」與此同時,一支利箭從速度極快地射出,從後背射入勾茂的背心。

勾茂身形頓了頓,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著面前的趙胤,一口鮮血吐出來。

「無、恥……小、人。」

砰!勾茂倒地,鮮血從他背後小溪般流淌。

「二少爺!」

「二少爺——」

群情激憤,悲聲嗚鳴。

「二哥!」

電光石火間,一匹快馬踏著血泊沖了進來。

「小姐,羊儀小姐!」一群蠻兵大叫,「不要過來,別過來!」

看到倒在地上的勾茂,羊儀愣了愣,不可置信一般愣了片刻,抬頭望向時雍。

「你們……殺了我二哥?」

一個蠻兵悲聲怒喊,「小姐,他們殺了二少爺,還殺了大王!」

「什麼?」羊儀舉起手上的鋼刀,憤怒地指著時雍,「你們,為何要殺我阿嗒,殺我二哥?」

一群朝廷士兵上前,將羊儀團團圍住。

兵器閃著刺目的光芒。

羊儀冷笑一聲,朝時雍大吼大叫︰「你說啊!你說,為什麼!」

她憤怒的嗓子幾乎嘶啞。

她想不通為什麼。

這是她剛結交的朋友,她美麗大方,溫柔地教她怎麼變美,而她自己,撬開了父親的金庫,就為了尋上兩件能讓她喜歡的寶貝。

為什麼短短一天時間,就成了這樣?

她罵,她吼,她癲狂得像一個瘋子。

戰斗已然停了下來,四周寂靜,只有羊儀一個人的吼聲。

「羊儀小姐還不知道為什麼嗎?」

朱宜年從人群里走出來,遠遠地站著看羊儀受傷猙獰得變了形的臉。

「你父親犯上作亂,違抗王命,還試圖領兵造|反,已經伏法。」

羊儀一臉愕然地看著朱宜年。

「你……宜年?為什麼你會跟他們在一起?」

朱宜年笑了起來,「你當真是愚不可及,蠢笨如豬。我本就應該跟他們在一起……」頓了頓,他突然抬手起,看了看染血的掌心,笑著道︰「你的父親,就死在我的手上。誅殺逆賊,我朱宜年總算干了一件有用的事。」

羊儀徹底愣住了,「你殺的?我的阿嗒,是你殺的?」

朱宜年看著她,「我殺的。」

羊儀雙眼瞪大,再瞪大,看了他許久,突然發出一道淒厲的慘叫。

「小人,小人!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小人!我和你拼了……」

羊儀吼叫著,朝向朱宜年拍馬沖來,一副魚死網破的模樣。

「攔住她!」

朱宜年頻頻退後。

一群士兵圍上去,長槍短刀紛紛叉向羊儀。

時雍低頭,對謝放道︰「放哥,留她性命。」

謝放怔了怔,「是。」

在士兵們的圍攻下,羊儀已經殺瘋了,一雙眼楮怒視著朱宜年,像一只垂死的困獸,嘴里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吼叫,兩排牙齒咬得鮮血淋淋。謝放消無聲息地靠近,躍起,落下,手起刀落,羊儀被撲倒在地,腦袋一歪,暈厥過去。

從馬背上掉下來的,還有一個包袱。

時雍上前,用長劍挑開。

一頂金燦燦的冠冕露了出來,上面有一顆碩大的寶石。

冠冕下方,有一面光潔的木鏡。

木鏡?

時雍彎腰正要去撿,一只手搶在了她的前面。

她抬頭,看到朱宜年將鏡子拿了起來。

時雍臉色一變,「放下!」

朱宜年皺眉看過來,笑了笑,又低頭看著暈在地上的羊儀。

「這鏡子是羊儀從我手上搶去的,如今物歸原主,王妃不會有意見嗎?」

說著話,他又將那一頂靡麗的冠冕拾起,恭敬地低頭,遞向時雍。

「王妃請笑納。」

一個是普通的木鏡。

一個是價值連城的冠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朱宜年沒有私佔財物的意圖。

誰知,時雍卻是一聲冷笑,不僅不接冠冕,反而朝朱宜年伸出手來。

「鏡子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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