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玄慧的回答,不出意外。

時雍與趙胤對視一眼,又轉過頭,對玄慧微微一笑。、

「敢問大師,你同慧光師父講經,大概有多長時間?」

玄慧道︰「約模半個時辰。慧光師父離開後,貧僧獨自在禪房歇息了片刻,便留下書信獨自離去了。」

「留書離去?」時雍微愕,「大師離開時,沒有通知慧光師父?」

玄慧搖頭,「貧僧看寺中香客眾多,法務繁忙,不好耽誤慧光師父。事後得知藏經閣失竊,貧僧甚是不安。今日那位二位錦衣小哥找到貧僧,貧僧還以為,懷疑我偷竊了藏經呢。」

看著他臉上緊張又慌亂的樣子,時雍笑了起來。

「那不會,大師一看就是正派之人。」

玄慧澀然,嘆息道︰「也不知是哪個肖小之徒,竟然把道常法師的遺物盜走。當真可恨。」

《血經》之事,已然傳揚開去。而這,也是趙胤「將計就計」的一部分。

二人沒有向玄慧透露更多的細節,讓人帶他下去休息,正要出門,就見慧光匆匆趕到。

很顯然,錦衣衛請回了玄慧的事情,他已然得到了風聲。

這麼大一座寺廟,人員眾多,又不曾沒有刻意回避旁人的目光,慧光會得知情況,並不奇怪。

趙胤端坐椅上,讓謝放請他進來。慧光步履維艱地進門,蒼白著臉,緊張和慌亂肉眼可見。

「小僧見過大都督。」

趙胤捧起茶盞,輕輕泯了一口。

「慧光師父有事找本座?」

「大都督……」

慧光欲言又止,嘴巴顫動著,「听說大都督听回了玄慧大師,不知他此刻在何處?」

時雍敲了敲太陽穴,眼皮微微一抬。

「慧光師父,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再浪費小都督的時間和耐性。」

撒過的謊,總會拆穿,既然來了,又何處再打啞謎,繞著圈子來說話?

時雍這已經不是在暗示他,而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我看慧光師父沒有避罪,而是親自前來,想必已經做好了向大都督老實交代的準備,難不成,是我猜錯了?」

她輕輕揚眉,巧笑俏兮,看著和和氣氣,眸底的冷氣卻不比趙胤少上幾分,幾乎快要將慧光整個人凍住了。

「我……我說。」

慧光終于低下頭,然後腰背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小僧有罪,對不起師門。」

時雍心里咯 一聲。

又一個慧明麼?

她為覺遠大師的識人目光默哀片刻,就听到慧光語氣艱澀地道︰

「小僧出家之人,心動妄念,犯婬戒貪欲,罪無可恕。只如今,師祖心血《血經》自小僧手上失竊,師父又病體未愈,危在旦夕,小僧很怕此事再令師父蒙羞,影響他老人家的身子……」

時雍嗤一聲打斷他。

「不用找借口,不想認罪就不想,扯什麼你師父的身子?你要真為你師父著想,又怎會背叛他?與人沆瀣一氣,自盜《血經》?」

慧光一听,怔了怔,慌不迭地搖頭。

「郡主明察。小僧不曾與人沆瀣一氣,更不曾監守自盜啊。」

時雍沉下眼,「那你說犯下婬戒貪欲又是為何?」

慧光遲疑。

好一會,他才漲紅著臉,語氣不暢地告訴二人。

「小僧認識了一個姑娘,。她身世可憐,無父無母……侯爺,郡主,小僧也是被人丟棄在山門的孤兒,是師父憐我,這才饒幸得以活命……都怪小僧六根未淨,與那姑娘相見,本意是想搭救,卻沒能把持,破了佛門清規戒律……」

原來如此?

時雍若有所悟地道︰「藏經閣失火時,你與那姑娘在一起?因此,沒有及時趕來,事後又怕被人知曉,這才謊稱是和玄慧大師講經?」

慧光咽了咽唾沫,雙頰通紅,滿臉浮汗羞愧。

「那日,宜娘托人帶信給我,說她,說她癸水未至,恐是有了麟兒,小僧得聞嚇得不輕,以寺中繁忙為由,匆匆向玄慧大師請辭,便下崗去尋宜娘,等我回來,藏經閣已一片狼籍,師父千叮嚀萬囑咐的《血經》也不翼而飛……」

趙胤突然沉聲問︰「你見過《血經》嗎?」

慧光微怔,連忙雙手合十,「罪過,小僧這等粗鄙之人,怎敢褻瀆《血經》……」

時雍道︰「鎖在鐵櫃里,便不曾見過人。也沒有別人瞧見過?」

慧光點點頭,「確實如此。除了我師父和師祖本人,旁人無從得見。」

時雍皺了皺眉,「那就奇了怪了,賴家小子是如何曉得潛入暗室,又是如何打開櫃子,挖開鎖頭的?」

慧光道︰「小僧得聞,賴家小子不是摔崖至死?」

時雍斜他一眼,「慧光師父消息很靈通。」

慧光汗顏道︰「不瞞郡主,小僧此刻已是心亂如麻,無時無刻不關注著此事的發展,也無比期望侯爺能快些破案,為慶壽寺找回《血經》,如此這般,無論師父要如何懲罰小僧,小僧也甘願受之。」

時雍輕唔,戲謔一般挑眉,冷冷看著他半真半假地道︰「最好放你還俗,娶妻生子,得享天倫是吧?」

慧光臉上再次浮出可疑的紅雲,愧疚道︰「小僧不敢作此想。師父救我養我栽培我,此生此世,小僧都不會離開慶壽寺……」

「這話說得。」時雍沒有放過他,繼續道︰「你的宜娘都要為你產下麟兒了,你還怎麼做六根清淨的佛門大弟子?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豈料,此話一出,慧光卻變了臉色。

眉宇是仿佛浮上了一抹愁雲,他遲疑片刻,才無奈苦嘆。

「宜娘不在了。」

什麼?

時雍以為自己听錯了。

慧光望著她探究的目光,又搖了搖頭,頹然地跌坐下來。

「那日我下了山,匆匆趕到宜娘住處,已是人去樓空。宜娘只給小僧留下了一封書信。」

時雍驚訝。

這麼喜歡留書出走的麼?

她好奇地問︰「說什麼?」

慧光語氣再次出現哽咽之態。

「宜娘心知小僧志向,不肯讓小僧為難,收拾行李遠走他鄉了。說是,說是此生再不相見。她會,獨自將孩兒撫養長大,也不會告訴他,父親是誰,不會讓孩兒有朝一日來尋親,影響我清修……」

誰說出家人清心寡欲?

一旦動情,人總歸還是人。慧光說到最後幾乎泣不成聲。

孤苦的女子愛上和尚,有了男女之情,又不得不帶著孩子遠走,听上去就有那麼幾分唏噓。

只可惜,出在這個節骨眼上,時雍就難免產生猜度。

「佛曰,情不重不生娑婆,你也別太自責。只有一點,慧光師父,恕我直言,你了解這個宜娘嗎?」

慧光點頭。

時雍道︰「姓甚名誰?家住何方?芳齡幾何?生辰八字?何處口音,離開你後,又能投奔何處?」

慧光似乎沒有想到她會一口氣問出這麼多。

怔忡片刻,他想了想,說︰「我只知她叫宜娘,芳齡十七,是從南邊逃荒而來,爹娘染疫,病死途中,她獨自一人流落順天府。」

時雍道︰「你與她如何識得?」

慧光道︰「宜娘到慶壽寺為爹娘祈福,悲傷過度,一時生念全無,一個人偷跑到三生崖,想要追隨爹娘而去,恰巧被小僧踫見,將她救了下來。」

正是巧合,完全就像寫好了劇本,按情節在演。

時雍想了想,又問︰「多久的事情?」

慧光道︰「兩月有余。」

世間上影帝太多,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時雍內心雖有疑惑,但不敢肯定事情就一定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更是不忍心在這種時候,直接告訴慧光,他有可能被人欺騙了。

更何況,她也不敢肯定,欺騙的那個人,是不是這個叫慧光的和尚?

趙胤留下慧光又問了些藏經閣當日的事情,便打發他下去了。

時雍看他面色平靜,低低道︰「侯爺,你可信了他的話?」

趙胤勾唇,淡淡瞥向她,「阿拾不是只信證據?」

呃!

時雍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侯爺把我說的話都記得很清楚嘛。」

「自然。」趙胤沉下眼楮,喚來辛二,低低吩咐幾句,待她出去,這才道︰「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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