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一切皆有可能

趙胤看過來。

時雍斟酌著言辭,「我原有些擔心她會舊疾復發,特地為她請了脈,又旁敲側擊地勸慰了一番。出乎意外,她很平靜,比我料想的平靜太多。不說巴圖之死,就連我那個……不知去向的大哥,她也沒有問起,提都沒提。」

這其實是有些反常的。

對烏日蘇她都能循循善誘,對親兒子就不聞不問了麼?

「會不會是我娘相信了烏日蘇的話,認為狸貓換太子是假。孩子又被抱回了兀良汗,以真作假養了起來,就是如今的烏日蘇?」

趙胤沉思片刻,淡淡道︰「此事,無法定論。」

沒有親子鑒定的時代,想辯出骨肉血親還真是難上加難。

時雍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側臉睨向趙胤,充滿希冀地道︰

「侯爺不是在陰山找到了我師父留下的物證麼?我師父說,除了孩子的隨身之物,還有我娘當年留下的血書,孩子的血手印,血腳印,是不是?我想,我們大可以據此去查……」

趙胤皺眉,「沒有。」

時雍一驚︰「什麼?」

趙胤道︰「我沒有找到那些東西。」

「什麼?」時雍拔高聲音,「所以,你是在訛詐烏日蘇?那你又怎知此事?」

趙胤道︰「我離開艮室,踫上哲布親王,他還在陵中四處尋找成格公主。我二人結伴月兌困,再返死室。」

哲布親王得知成格公主同謝放一起從死室墜落下去,很是激動,當即便要下去找人。趙胤當時不知時雍下落,但天梯間有長公主救援時留下的痕跡,他稍稍放心。

二人順著天梯間里的繩索下去,但回光返照樓舊址空無一人。

沒有時雍,也沒有謝放和成格公主。

趙胤沒有沖動在地底繼續尋找,而是將哲布拽入開室,踫上了在此休息的玉姬。

從玉姬嘴里,二人得知了當時的狀況。

謝放是他的侍衛長,長年同他形影不離,宛如兄弟。

如今謝放和成格下落不明,趙胤沒有辦法無視他的生死。

正當他躊躇之際,玉姬自告奮勇為他們帶路尋人,絲毫不在意自己大著肚子。事實證明,玉姬在陵中行走,如同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一般,很是得心應手。

「我們在一間廢棄的石室里,發現了褚道子當年留下的東西。他自忖將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刻在了石壁之上,留給後來人知曉。但是,我遍尋不見他信中提到的,通寧公主的血書,更沒有孩子的血手印,血腳印。」

原來如此。

時雍大為不解。

「很顯然,有人捷足先登,拿走了這些東西。這個人就必然是整件事的知情人,侯爺,你說會不會是半山,他早就在陰山皇陵活動,帶來桑,綁巴圖,發現這些東西的可能性最大。」

看趙胤目光幽暗卻不言語,時雍繼續分析。

「我們假設此人是半山。那就表示,半山早已知曉烏日蘇不是巴圖的親生兒子。若發生在額爾古事變前,他大可以直接戳破此事,拿出血證,阻止烏日蘇做汗王。若是額爾古事變之後,木已成舟,確實會難辦一些,但他完全沒有為烏日蘇遮掩的必要。哪怕造出謠言,讓烏日蘇這個汗位坐不穩當也好,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一心一意想要尋找陰山皇陵的寶藏……當真是為了阿如娜的遺願,助來桑東山再起?」

時雍一口氣問出這麼許多問題,並不是為了得到趙胤的回答。

畢竟趙胤不是本人,回答不了。

她只是在捋清自己的思路。

「除非,他根本就無心幫來桑!甚至,我們大膽猜想一下,他說不定就是烏日蘇的人。長期潛伏在大妃身邊,知己知彼,借力打力……若不然,阿如娜那麼憎恨烏日蘇,這麼多年,他是怎麼平安長大?還有,當初額爾古事變,侯爺和烏日蘇謀利周全,奪汗位,殺大妃,怎會就獨獨放走了一個半山?」

她目光一閃,盯住趙胤的眼楮。

「人會不會就是烏日蘇故意放走的?」

趙胤唇角掀起,「一切皆有可能。」

廢話!

時雍不滿地瞪他一眼,眼楮突然亮開。

「我知道了。」

「嗯?」趙胤與她四目相對,「阿拾可是想到什麼?」

時雍勾起唇角,「半山曾經承認自己是邪君,雖然我不太相信他,但是,他與邪君有染肯定沒跑了。你想,邪君此人,從南晏折騰到兀良汗,從做地下王國的尊主,到鼓動楚王趙煥叛變,再到兀良汗搗亂政局,讓巴圖父子反目,來桑和烏日蘇兄弟鬩牆……此人格局真不是一般的大。但有一點,手段如出一轍,以輔佐之名,控制皇子進而控制國家……侯爺!我有一個大膽的設想。」

她突然拔高聲音,趙胤眼皮微跳。

「什麼?」

「邪君身邊的謀士清虛道長,趙煥手邊的長史龐淞,來桑身邊的半山,甚至烏日蘇和哲布身邊的什麼人,也許都是邪君。」

趙胤眉梢一揚,困惑地問︰「都是邪君?」

時雍點頭,「更準確說,他們都是邪君手下的人,邪君代理人。從南晏到兀良汗,縱觀全局,你就能發現,所有的事情背後,都有清虛、龐淞、半山之流的影子,很多大事都是他們搞起來的。我雖不知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但他們一定是同伙。」

殘陽若血,余光落在時雍的臉上,散發出自信的光芒。

趙胤眼神略暗,略略點了點頭,淡淡地掃過時雍的眼眸。

「阿拾所言極是。」

得到肯定,時雍的笑容更為擴大了幾分,眼神都柔軟了起來。

「侯爺可還記得,白馬扶舟說過的話。」

趙胤眉頭微微蹙起,「什麼?」

時雍依然在笑︰「傳說這個天下,有三個驚天秘密。一個在南晏,一個在兀良汗,一個在北狄。這三個秘密,無一不干系到皇室興衰,千秋大業。」

趙胤抿唇不語。

時雍看著他冷靜的面孔,「想必侯爺已經看出來了。兀良汗的狼頭刺和北狄的雙生鼓,最終指向的都是兩國的繼承者血脈。巴圖不是阿木古郎的兒子,此事若不算意外,那烏日蘇這件事情,可謂石破天驚。而北狄……玉姬心心念念要尋找的雙生鼓,除了因為此鼓是狄朝祖上留下來的,又何嘗不是狄人血脈的認定?」

趙胤面色平靜,看時雍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想了想,問道︰「阿拾還想說什麼?」

時雍仰著臉,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白馬扶舟說,南晏的秘密事關錦衣和玉令。你說,這又會是一個怎樣驚天動地的秘密?」

趙胤淡淡剜她,「阿拾想說什麼?」

時雍撇嘴,輕輕一笑︰「我想,侯爺就算不知道南晏的驚天大秘密是什麼,至少,對錦衣衛和玉令的事情是多少知情的,對不對?」

趙胤哼聲,「狡猾的小狐狸,套話套到本座面前來了。」

時雍將馬頭靠近趙胤,與他走得更近了幾分,壓著嗓子小聲道︰「那到底侯爺知是不知。」

趙胤漠然臉,「不知。」

時雍咂舌,玩笑道︰「該不會再來一炸,炸出侯爺你才是真正的皇子皇孫什麼的吧?」

「阿拾!」趙胤低喝制止,「不得胡言亂語。」

時雍不滿地掃他一眼,「知道了。凶什麼嘛。」

趙胤喟嘆,「哪里就凶了?」

「本來就凶,你听不出來嗎?趙胤!不得胡言亂語。你若是再多說一個字,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

趙胤哭笑不得。

這女子從來就不講道理。

「我只是把侯爺沒有出口的心理話說了而已。」時雍眼神飄到他俊朗的臉上,見是這副表情,又忍不住想笑,「好了,我原諒你了。」

在這種等級森嚴的封建時代,封建皇室對自家血脈最是看重,涉有皇室血脈的話,是不可能輕易出口的。否則,輕則受罰,重則砍頭。尊嚴不容挑戰。

時雍明白趙胤的為人,哪怕他們離人群較遠,但他是個一板一眼的人,絕對不會挑戰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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