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劫走人犯

深濃的夜色,籠罩驛站。

冷風幽幽拂過地牢潮濕的地面,一只老鼠「吱」地驚叫著,從一個侍衛的腳背掠過去。

侍衛靜靜坐臥,沒有半分動靜。

四周安靜得如同死寂一般,一個人隱在暗光處觀察許久,慢慢走了出來,一身黑袍籠罩,將頭臉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到長相,腳步也輕得幾乎沒有半點聲音。

他從侍衛身上模出牢房的鑰匙,從容不迫地走近最里的牢舍。

 當!

牢門開了,巴圖掀了掀眼皮。

「是你……?」

黑袍人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站立著,看他片刻,這才啞聲開口,「還能走嗎?」

巴圖渾身是傷,劇烈的疼痛讓他連動彈都有些吃力,但是陳嵐並沒有要他的命,沒有一刀扎在要害處,盡管他樣子狼狽,滿地都是鮮血,但他還是忍痛咬牙,撐著身子坐起來,靠在牆壁上,冷冷看著黑袍人。

「為何要救我?」

黑袍人道︰「一命還一命。」

額爾古河岸,褚道子想救阿拾,被半山帶狼頭刺追殺,是巴圖趕到救了他。巴圖想到這里,苦笑一聲。

「心意已領。你走吧。」

黑袍人似是有些意外,「你想死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牢里?」

巴圖道︰「不想死,可不死又能如何?我若不死,就將與烏日蘇為敵。想我這一生,不長不短,卻是將世間憾事都嘗盡了。母非母,父非父,情非情,義非義,得非得,失非失,若是再嘗一樁父子相殘,那活著想是也無甚好處。」

黑袍人道︰「活著總是比死好。」

巴圖雙膝微微屈起,低下頭弓著腰將自己縮得像一只爛是,脊背上的刀傷仍在流血,伸出的手也是傷痕累累,便是最可憐的流浪漢都不如他這般狼狽。

「你看我,哪里還像兀良汗的王?」

黑袍人道︰「可是你想活。」

巴圖道︰「人活著,有時比死更苦。」

黑袍人道︰「可是你想活。」

巴圖抬起頭,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晃而過的光,很快又嘆息低頭,「你走吧。」

黑袍人道︰「活著,萬般不好,卻有一點好。可去煙雨江南,賞金陵杏花。」

巴圖脊背一韁,騰地坐直,雙眼盯著他不說話。

「可有傷藥?給我來點。」

……

雨夜里寒風如刃,整個世界都隱藏在暗夜里。

咚。

一道輕微的響聲從房檐踏過,瓦上的人匍匐片刻,不見動靜,這才回頭招了招手。

換了往常,這座驛站自然困不住巴圖,可是身上有傷,他行走極是吃力,在黑袍人的幫助下,這才吃力地爬上房頂,慢慢爬行著越過屋脊,再到守衛松懈的角落,翻身一滾,本想躍下去,不料卻徑直墜落院外。

黑袍人隨時跟上,蹲身看他,「如何?」

巴圖喘著氣,聲音帶著一絲壓痛的顫抖。

「無礙。」

他身量長,這麼直挺挺地摔下來,動靜不小。黑袍人側耳傾听片刻,沒有听到動靜。他蹙了蹙眉頭,「似乎不對勁。」

巴圖道︰「太過安靜。」

兩人對視,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巴圖咬了咬牙,吃力地抬手,示意黑袍人快些走,「今夜恩情我銘記于心。我橫豎已是如此,能逃是命,不能逃也是命,你不必管我。」

黑袍人眯起眼,目光帶著莫名的寒意。

「來不及了。」

他話音剛落,便見房頂上傳來一道低低的笑聲。

「褚道子,你這狗東西好大的膽子,竟敢劫走人犯?」

白馬扶舟仍是穿著那一身白袍,手上拿一管笛子,站在雨夜里舒適自在,整個人雅致灑月兌,聲音卻涼氣逼人。

黑袍人,也就是褚道子慢慢抬頭看去。

「廠督也喜歡上屋揭瓦。」

白馬扶舟似笑非笑,「本督只是偶然路過,看了一出好戲而已。老匹夫,你這麼做,可有想過東定侯當如何自處?」

褚道子是跟著趙胤離開兀良汗的,相當于已經是趙胤的門客,這麼做,形同背叛。不僅如何,他一言一行很可能會被人誤讀,認為是趙胤的指派。

之前白馬扶舟要殺巴圖,阻止的人,也是趙胤。

褚道子冷笑,「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與東定侯無關。」

嘖!白馬扶舟輕笑搖頭。

「你無須狡辯,到了東定侯面前,自有說法。來人啦,將這二人拿下。」

腳步聲聲,兵戈錚鳴,一群東廠番役從暗夜里沖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褚道子道︰「原來你早有準備。」

白馬扶舟沒有說話,只是一笑,「你們還愣著干什麼?」

「是!」

番役們齊齊應聲,逼近上來。

雨越下越大了,凜冽的風吹過來,褚道子幾乎睜不開眼楮。他緩緩拔刀,黑袍下的眼楮堅毅而執意。

「來吧。」

風雨聲掩住了他的低喝,也掩住了白馬扶舟的笑聲。

番役們速度很快,不過轉瞬就殺到面前,他們將褚道子團團包圍,而地上的巴圖,梟雄末路,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瞪大雙眼,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睜大雙眼任由密集的雨點淋在臉上,身上,傷口上,疼痛漸漸麻木,四周的打斗聲支離破碎地灌入耳朵,意識卻飄忽而遙遠……

在他昏厥過去之前,只听得一道冷喝仿若從天際傳來,聲如洪鐘。

「你們當本王是死的嗎?住手!」

來人正是哲布親王,在他身側是幾個隨從,和半夜里被人叫醒的督官和驛丞,他們謹小慎微地跟在哲布背後,听了此言,趕緊出聲命令士兵。

「快!救人。哲布親王說了,這個人是兀良汗王巴圖。兀國與我北狄素來交好,怎可任由汗王死在嘎查?」

哲布來得無聲無息。

事先沒有通傳,也沒有人知道。

在督官得到的消息里,這位親王目前應該還在離嘎查數十里開外的地方。

白馬扶舟也是一樣。

哲布的到來,出乎他的意外。可是,他並沒有阻止哲布救人,而是抬手阻止了東廠番役的反抗,自房頂一躍而下,把自己的人叫了回來,不冷不熱地笑。

「既然哲布親王說此人是巴圖,那他便是巴圖。嘎查是北狄所轄,一切以哲布親王的指令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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