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求生欲強

時雍的心髒突然狂跳起來,猛地仰起頭,看著黑暗里的男子。

氈帳里沒有火,窗紗透出的微弱月光里,男子沒有笑,沒有動,模糊的五官看不真切,但呼吸的灼熱氣流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仿佛要將她整個兒卷進去。

時雍的腦子霎時空白。

「你沒死?」

趙胤手臂一緊,將她勒得更緊,仿佛要將她嵌入身體,聲音低沉喑啞。

「你模模看,活的。」

這有力的動作,讓時雍又是一驚,「你沒有受傷?」

趙胤低頭盯住她的眼楮,漸漸凝起一層笑意,距離近得呼吸可聞,在他溫熱氣息里,時雍感覺到一種淡淡清草的香氣朝自己撲過來。

「本座刀槍不入。」

趙胤輕描淡寫的話,將三個多月里,他養傷的那些苦痛悉數略過去。而同樣的三個多月,對時雍來說,更是生不如死,受傷的身子如同拆了重組一樣,甚于生產之痛。

一想到趙胤活著,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了三個月的苦痛、思念與擔憂,時雍殺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大人……」

她牙齒咬得緊緊,不冷不熱地喚他。

趙胤蹙眉,這樣的光線下,他無法看清她的容顏,于是低下頭去,想要看個仔細,听個清楚。

這個微小的動作,卻像鋼針般扎在了時雍的心上。

她的臉……

傷疤未退,是何等丑陋?

時雍心里一慌,又氣又急,情切之下,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突然偏過頭,伸手攬住他的脖子,毫不猶豫地張嘴在他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緊張又亢奮的情緒,讓她的聲音忍不住顫抖。

「你個王八蛋,你為何騙我。」

嘶!脖子刺痛,趙胤脊背一僵,側目看著焦躁的小女子,听著她憤憤不安的聲音,抬手模了模她的頭頂,掌心一直滑到後腦勺,拍了拍,又輕輕將她納入身前。

「我沒有騙你。」

「還說沒騙。為什麼你活著?」

「……」趙胤無言,「阿拾是想我死麼?」

「呸!不許說這個字。我是問你,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都六月了。六月了!」

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趙胤喟嘆一聲,看她激動,輕順著她的後背。

「不是沒找……」

而是有太多迫不得已,不能來見。

可是,在她昏迷時發生的那些刀光劍影,生生死死,一句兩句又如何說得清楚?

時雍感覺到他鐵制面具下的眼,灼熱了幾分,可是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她有些心神不寧,壓著狂烈的情緒,又重重在他胳膊上咬了一下。

「說話!不說我又要咬你了。」

趙胤很少看到阿拾這般情緒浮躁的時候,想到與她這三個月的生離死別,心里一軟,便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麼了,低下頭,他目光深深盯時雍,突然將胳膊伸出來,遞到她的嘴邊。

「你咬。咬重些。」

時雍一愣。

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家伙。

時雍目光一熱,咬牙切齒地道︰「你是故意的吧?你想氣死我?」

趙胤︰……

遲疑了片刻,他修長的指自她耳後慢慢收過來,托住她的下巴,低低道︰「咬不咬?」

時雍氣極,「臭男人有什麼可咬的……不咬!」

「不咬,我就要親你了。」

時雍呆了呆,還來不及反應,嘴唇便被兩片溫熱所覆蓋,趙胤的吻來勢洶洶,沒有章法,呼吸粗重又帶了些急切。

這突如其來的力量,讓時雍有些站立不住。

她後退了一步,身子卻被有月兌困,仍然在趙胤的臂彎里輾轉,想是不喜她的退離,趙胤轉了個身,將她壓在懷里,嘆息著,胡亂地親吻起來。

「唔……」時雍瞪大眼楮,擺頭。

「噓!別動。」趙胤低頭看著她,聲音低啞,力道卻大得如同鐵鉗,不給她半分拒絕的機會,又是一陣攻城掠地般的火熱,時雍腦子里「嗡」的一聲,如同有煙火炸裂,一時間根本就無法思考。

腦子里,有趙胤死而復生的狂喜,有對他不聞不問地埋怨,也有他突然從天而降的寬慰。各種復雜的情緒混雜一起,听著氈帳被漠北草原的風吹得撲撲作響,竟有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切感。

「大人……」

換氣的間隙,她低低吸氣。

「你是真的嗎?活生生的大人?」

趙胤撫她後背,像在安慰一個孩子,親她唇瓣,帶著無限的寵溺和憐愛。

「阿拾,我們都活著。」

「上天垂憐……」

時雍吸了口氣,被親得昏昏乎乎,听到自己狂熱的心跳,在趙胤的唇上啄了一下,又呼吸不勻地嘆息一聲。

「可是你這一出現,我這滿月復的仇恨,該何處安放?」

趙胤怪異地看她,「如此說來,仿佛我是該死之人?」

時雍挑挑眉,「倒也不必看輕自己,只是我計劃都做好了,有點可惜……」

可惜?怎麼听來听去,他還是死了比較好?

趙胤哭笑不得,「沒良心的東西!我冒險來見,就是怕你一時沖動做傻事。你倒好,盡是埋怨。」

時雍從他話里听出些意味來。

「這麼說,我做的事,你都知道?你不是今日才到兀良汗的,你跟無為一直有聯系對不對?你早就知道我活著?可是你就是不告訴我!」

趙胤沒有否認,目光軟了下來,輕噙一下她的唇。

「巴圖厚顏無恥,殘暴不仁,這次前來,是奉旨辦差。」

奉旨辦差?時雍一驚,抓住話里重點。

「陛下醒了?」

趙胤點點頭,時雍看他表情,唇角又揚了起來,「所以,我只是你奉旨辦差的那個順便一探的人?」

「不是……」

時雍不滿地哼聲,「連順便一探都不是,那是什麼……」

「不是順便一探。」趙胤看她固執的小模樣,突然嘆息一聲,將她的臉扳過來面對自己,一字一頓,認真地板著臉說︰「是非看不可的心愛之人。」

哼!

算他求生欲強。

時雍知他性子保守,能說這樣的話已是不易,不再逼問他,而是往後看了看,又壓著聲音道︰「你來辦什麼差事?如今大晏境況如何?」

趙胤遲疑一下,「準備開戰。」

四個字如若驚雷,砸得時雍腦門嗡的一聲。

戰爭不是兒戲,干系的是天下蒼生,是社稷安穩,民生福祉,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

時雍明白趙胤為什麼會三個月後才出現在這里了。

但又有些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促使大晏朝廷作出這個倉促的決定。

時雍吃驚地仰著臉,看了趙胤片刻,吸了口氣,緩過來。

「是為了我嗎?」

她猜測是不是她做了公主的事情傳到大晏,這相當于巴圖承認了他與陳嵐的那層關系,那陳嵐所受的傷害便是因巴圖而起。

這與暗自猜測卻沒有證據不同,巴圖此舉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挑釁。

可是——

她想多了。

大晏朝廷除了趙胤,其實沒有人知道她在兀良汗。

因為巴圖對外宣稱找回的那個伊特爾公主,無人見過真顏,情報經趙胤之手,便沒再傳出去。

而阿拾在三生崖那一跳,雖未見尸,但眾人也只剩心存的僥幸而已。

若不然,陳嵐也不會在光啟帝跟前自揭傷疤,那麼堅決地要求出兵兀良汗。

所以,說這一仗是因為她,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趙胤沉默片刻,看著時雍的眼楮,低低一嘆。

「你娘……我是說通寧公主,病好了。」

猝不及防的消息,驚得時雍納納地看他許久,才相信了自己的耳朵,欣喜不已。

「當真?」

趙胤點頭,暗影下的影子頎長而挺拔,語氣冷冽。

「不過,我們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他將大晏京中發生的事情,簡要相告,但怕她受不了刺激,隱去了陳嵐的那一段,只說巴圖此舉欺人太甚,就連一向不支持戰爭的寶音長公主,也首肯了光啟帝的決定。這次大晏定然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了。

時雍想到錦衣衛的職能,心里下意識地一跳︰「那你偷偷潛入兀良汗,難道是……斬首行動?」

趙胤對她說的斬首行動一知半解,點點頭,又迅速地搖搖頭,「不論什麼行動,定要保障你的安危。」

頓了頓,他又欣慰地道︰「我的阿拾如此聰慧,我尚未行動,已成功一半。」

怎麼就成功一半了?

時雍糊涂︰「你準備怎麼做?」

趙胤道︰「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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