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廠督的毒

解毒?

時雍看著白馬扶舟似笑非笑的臉,眼眸漸漸沉了下來。她其實不是一個容易信任旁人的女子,除了在喜歡的人面前,往往會多留個心眼。

一看白馬扶舟這模樣,時雍便覺得這人不安好心,但是,她如今被諸事所累,就像沉在水里的魚,明知白馬扶舟拋來的餌里可能帶了鉤子,還是忍不住順著他的心意去問。

「廠督有話不妨直說。眼前亂局你都看在眼里,難不成還想像上次那般,非得等到火燒到你的眉毛了,你才動手?到時候,就不知道有沒有上次的運氣,能逃過一劫了。」

一席話,時雍說得不冷不熱,卻也坦誠。興許是她太難得這麼認真與白馬扶舟交流,竟讓白馬扶舟听出了幾分真摯來。

他目光微微一跳,「你關心我?」

哪個字眼听出來她關心了?時雍看著他眼里那一抹尚未褪去的期待,抿了抿嘴唇,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委婉地道︰

「我只是希望廠督不要重蹈覆轍,為我姨母添麻煩。」

這聲姨母說得輕松,卻將她與白馬扶舟的關系說得明明白白。寶音是她姨母,白馬扶舟是寶音的義子,那麼說來,白馬扶舟便是她兄長,他若理解為關心,也沒有問題,但細思一下,她關心的又不是他。

白馬扶舟唇角微勾,泛出一絲笑。

「這麼說,往後我便不能叫你姑姑了?」

「愛叫什麼,是你的事情。但我對廠督的稱呼,應當不會改變。」

白馬扶舟面色微冷。

「你可真是絕情之人。我有一點不明白,你這張臉為何這麼多變?」

多變?

時雍抬了抬眉梢,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接著,便听得白馬扶舟輕緩的笑聲。

「在趙胤面前,是個伶俐愛笑的小女人,在長公主面前,是個老實乖順的小丫頭,在我面前就活像個冷若冰霜的小尼姑……」

看著時雍眉頭微微蹙起,白馬扶舟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的笑又擴大了幾分。

「誒,小尼姑,可要本督幫忙?」

不叫姑姑了,叫小尼姑。時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當氣還是當笑,她揚了揚眉,輕聲道︰「看來廠督是真的閑了,竟然有空出來幫忙。行吧,你且說說看,你有什麼可以幫得上的?解毒?解何人之毒?何人中了毒?」

白馬扶舟看著一案之隔的女子,笑容斂了斂,神色嚴肅了幾分。

「看來你對你的好姐妹,並不如你嘴上說的那麼關心嘛。想不到小阿拾也是重色輕友之輩。」

小尼姑又變成了小阿拾。

越發地曖昧。

時雍頭痛,「廠督大人,你說話能不能不要繞彎子,咱們都敞亮點兒,行麼?烏嬋她怎麼了?」

哼!

白馬扶舟雙手輕撐案幾,眼神慢悠悠掃過時雍的臉,一字一句說得慢條斯理。

「定國公府少將軍酒後輕薄,倚紅樓中世子爺半醉尋歡。小阿拾,你若是當真關心你的好姐妹,你難道不曾去了解過陳蕭其人?」

時雍心里一凜。

「此言怎講?」

白馬扶舟仍是那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看來你當真是被趙胤迷了心神,把心思全用到他的身上了,再瞧不見別的人,別的事了。」

這話說得有點酸,時雍听出來了,卻不知他為何而酸,眉頭蹙了蹙,淡淡掃他一眼,但沒有詢問打斷,只是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白馬扶舟道︰「人人都喚陳蕭一聲少將軍,而少有人喚世子爺,你道為何?皆是因為此人少年英武,屢立軍功,被定國公教養得極好。雖說年少時錯愛私塾先生的女兒袁鳳,換來了一場牢獄之災,但這人確實重情重義,在京中、在邊地,都少有荒唐事,並無的傳聞。」

他話里的潛台詞已呼之欲出。

實際上,時雍先前是對此有過懷疑的,只是沒有證據可以佐證她的猜想罷了。那天陳蕭到良醫堂找孫正業診脈,事後她就委婉地打探過,甚至查過當天孫正業留下的醫案。上面寫著,脈象虛浮,恐是傷後郁結不散,氣血不暢引起,醫囑是戒酒,靜心,少思煩事。

孫正業有沒有診出問題來,時雍不知,卻從白馬扶舟的話里听出了不少內涵。

「廠督是說,陳蕭並非酒後亂性,而是中毒?」

白馬扶舟哼聲︰「你換個稱呼,我便告訴你。」

時雍怔愣一下,看他嚴肅的表情下隱隱的惡意和無賴,不由哼笑,「換個稱呼,你是能起飛還是怎的?」

白馬扶舟目光微閃,「能。」

時雍哭笑不得,「白馬公子?」

白馬扶舟輕輕搖頭。

時雍淡淡看他,「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

白馬扶舟慢條斯理地在她身側坐下,那華袍緩帶一臉慵懶的表情十分欠揍,可時雍此刻還當真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只能沉默以對,等他大爺把姿勢做足,再開尊口。

「叫聲兄長,不為過吧?」

這回答時雍是萬萬沒有想到的。若是論及彼此的關系,叫聲兄長確實不為過,可是她張了張嘴巴,看著白馬扶舟那張笑得傾倒眾生的臉,又出不了聲。

「叫啊?」白馬扶舟催促。

時雍皺眉,一橫心,「兄長?」

「不是這麼叫的。」

白馬扶舟身子微微前傾,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道︰「哥哥。」

「……」

這麼肉麻,誰叫得出?

時雍無語之極,「你到底要不要說,不說拉倒,你能知道的事情,我家大人也一定知道。大不了我去問他。」

白馬扶舟一听她提到趙胤,臉色便不怎麼好看了,當時拉了下來,重重一哼。

「你的大人或許能知道這事,可你家大人不會解毒。」

時雍冷冷勾唇,「這天底下未必只有你一人會解不成?」

白馬扶舟懶洋洋看來,眼波流轉,全是討打的曖昧,「說得沒錯,我便是世間唯一,你的唯一。」

呸!

時雍心里罵著這個不要臉的,嘴上卻是淡淡一笑,站起身來,收拾起桌上的醫案和醫書,不冷不熱地斜睨他一眼。

「你留著你的解藥,當飯吃吧。一頓不夠,便吃三餐。三餐不夠,你就吃足一生。藥,不能停!」

說罷,她轉身就走,不受威脅。

白馬扶舟眼眸一沉,看這女子當真這般待他,半點迂回都沒有,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手腕一抬,帶住她的衣袖,將她拉住。

時雍猛地回頭,冷冷看他。

「松手。」

白馬扶舟沒有松手,而是卷起一條絲絛纏在指頭,輕聲道︰「哥。沒得商量。」

「……」

時雍臉沉下來,看著他的手。

「松開!三、二……」

「白馬哥。」

「一!」

「兄長就兄長。」

時雍猛地從他手上扯回絲絛,拉著臉瞪他,「我反悔了。小白。」

「小白?」白馬廠督似乎很難接受這個新稱呼,一張俊臉頓時漆黑,「本督的金雁翎不比繡春刀殺人少。你別逼我滅口。」

時雍一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想到廠督這麼幽默。說吧,白馬兄。」

這聲白馬兄出其不意,既不遠也不近,白馬扶舟不是很滿意,但是听上去比小白好了許多,于是眉頭一蹙,終于放棄了繼續要挾她,徐徐道來。

「陳蕭所中之毒名叫尋歡,是一種不會致命,卻會亂人心性的毒。此毒性緩,中毒後難以察覺,如跗骨之疽,無法根除,卻會遇酒催化,令人性情暴躁,極為好婬……」

通篇听下來,時雍就听到個「無法根除」,她臉色一變,看著一身華服風度翩翩的白馬扶舟,臉上是大寫的疑惑。

「既然不能根除,你拿什麼來解?廠督大人,你是在逗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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