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幽光生疑影

高台大廳之內,辛瑤見英顓凝視著自己的身後,知曉有異,目光一落,見自己腳下的地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影子,正陷在自己的身影之中。

她稍作沉吟,手持竹劍,忽然往側移過半步,半旋轉身,目光一撇,然則那里什麼都沒有。

可她待再度轉回來的時候,一個面目陰冷的黑衣道人赫然在面前,雙方可謂近在咫尺。

她心下一驚,手中竹劍正要揮出,忽然間,一股黑火自地上升騰而起,這黑衣道人隨之被黑火撕裂開來,轉瞬化去不見,而周圍存在的人和事物也是再次變得鮮活起來。

那一團黑火則是憑空飄動了一下,又是重回到了英顓身上。

辛瑤扶了扶眼鏡,將竹劍放好,冷靜問道︰「英師兄,那是什麼?鬼怪?」

英顓點了點頭。

辛瑤思索了一下,要說鬼怪,古夏時候也是有的,不過多是掌握了一點修持之功的凡人所化,都是無法久存之物。

不過也有一些邪修刻意祭煉的,還有一種,就是功行未成,拋卻了自己肉身存在的修道人,而其中有一些極為特殊的存在,往往不能以常理來看待。

她猜測自己方才所見應該就是最後一種了,只是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她第一時間想到是否是安氏便宜賣給自己的這座大台有古怪。

這時她撇見嚴魚明低著頭似在思索著什麼,問道︰「嚴師佷,你可是知道些什麼麼?」

嚴魚明一抬頭,哦了一聲,道︰「我方才想著,好像听青曙師兄說起過一些相似的事情,我去把他找來問問。」

說著,他就轉身往外跑,過了一會兒,青曙與他一同走入大廳之內,後者對著幾人一抱拳,道︰「嚴少郎方才與我說了此事,按照幾位方才描述,我確實知曉一些。

我听先生說起過,這應該是一個是叫曇君的人,金瞳署還為這件事特意找過先生。」

他下來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有關于曇君的事在此大致講述了一下。

辛瑤听聞這個曇泉的來歷後,知曉這人不是自己能對付的,本來許成通在此或能抵住此人,但是恰好這位得了關照出門去了,至今未歸,所幸今日英顓來此。

她抬首道︰「英師兄,你一來就發現了此人,可能降伏這鬼怪麼?」

英顓淡淡言道︰「這人若虛似幻,附心而存,只要你心中有定靜,便是見到此人也無礙。」

辛瑤沉吟道︰「定靜?」

嚴魚明听著有些心慌,道︰「那英師伯,我們這些弟子又該怎麼抵擋呢?」

辛瑤道︰「英師兄既然這麼說,那就是無關乎修為了,全是看修士個人心境修持了。」

嚴魚明苦著臉道︰「說是如此,可是被人時時被盯著,總是有些不好的感覺,何況每一個人總有點私密之事吧?」

辛瑤輕輕點首,道︰「這也是個問題。」

修道人在修成心光或者法力之後,身軀潔淨無垢,若不是出于習慣,通常無需再如凡人一般去沐浴洗漱,也不會有濁物存身,倒是不怕被有人窺伺。

但是與人私下交談或是一人獨處的時候,想到有一個人就在旁邊盯著,卻又如何定靜的下來?

嚴魚明道︰「青曙師兄,以往那些被這曇君盯上的人會是如何?」

青曙想了想,道︰「按先生的說話,那或許就會被其替代為原來之人。」

嚴魚明不解道︰「替代?」

青曙道︰「比如說,我我若是被其所趁,那麼他便會代替你我成為其中一人,而與你我相熟之人卻絲毫察覺不出其中的不對,仍會把其當作原來之人。不定我們兩個人現在就有一人被代替了,他人卻覺得理所當然。」

嚴魚明只覺背後涌起一股寒意,這幾乎是把一個人存在從世上給取替了,這比直接殺死一個人還要可怕。

英顓這時猩紅色的眼眸轉來,看向青曙道︰「你是說此人有替代他人之能?」

青曙道︰「是的。這是先生說過的,所以這事後來交給了金瞳署處置了,可雖然他們有金瞳之鑒,現在看來也沒能真的抓到此人。」

英顓道︰「他們應該是抓到了,但是沒能根除。」他想了想,看向諸人道︰「或許有一個辦法。」說話之間,他身上忽然飛出一簇黑火,轉眼就飛了出去。

嚴魚明試著問道︰「英師伯,什麼辦法?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英顓平靜道︰「等著。」

只是不一會兒,一個背著包裹的短腿少年氣喘吁吁跑了進來,到了大廳之內,他一邊不停對著眾人躬身,一邊開口道︰「諸位好,諸位前輩好,我叫‘豆’,正跟著英先生學法,諸位叫我豆子,小豆都行。」

嚴魚明忙是還禮,道︰「,嗯……豆師弟。」

豆把身上的包囊往上挪了一點,抬頭向英顓問道︰「先生,要我做什麼?」

英顓道︰「你把這里的人都看清楚了,照著做就是了。」

豆干勁滿滿道︰「好咧!」

他邁著小短腿,跑到青曙、嚴魚明、還有辛瑤等人面前一個個仔細端詳了幾下,最後一拍掌,道︰「行啦!」

他在嚴魚明等人好奇目光之下走到一邊,將背上的包裹解下,而後從中搬出一大塊秘煉過的紫泥摔在案台上,隨後擼起袖子,道︰「看我的。」

他自秘泥摳了一小塊下來,放在手中揉捏著,不過一會兒,就捏出一個小泥人出來,模樣與嚴魚明一般無二,只是頭大身體小,看著就是一個泥女圭女圭。

嚴魚明驚嘆道︰「真像!」

豆動作很快,在嚴魚明之後,青曙、辛瑤還有英顓本人的泥像都是捏了出來,並且都是一個個活靈活現。

這個時候,忽听得頂上喵了一聲,眾人抬頭看去,卻見妙丹君蹲窗台上,尾巴微搖,正盯著那些泥女圭女圭。

「有靈性的小貓?」

豆抓了抓腦袋,轉頭問道︰「這個,先生,小貓要給捏一個麼?」

英顓沒說話。

嚴魚明眼前一亮,道︰「捏一個,就捏一個吧……」

豆嘀咕道︰「行吧。」他又是拿了一塊秘泥過來,沒幾下的功夫,很快也給妙丹君捏了一個泥像,看著也是惟妙惟肖。

英顓這時身上黑火一飄,從那幾個泥女圭女圭之上飄過,而後將自己那泥像收了回來,淡淡言道︰「你們把這些各自拿回去,隨身帶著,或者擺在靜室里,這幾天之內就會結果了。」

嚴魚明上前拿過自己的泥像,想了想,又把妙丹君的那個拿了過來,一起揣在了身上。他這時想到了什麼,問道︰「台上那些役從怎麼辦?」

青曙拿起自己的那個泥像,道︰「我听金瞳署的人說過,這曇泉只會盯上修道人,那些役從都是尋常人,應當無礙,便如我,若不是披上外甲,想必也不會被盯上。」

辛瑤待上前拿了自己的泥像,便轉身過來,道︰「我給英師兄在此安排一個住處。」

英顓沒有拒絕,跟著辛瑤往大台上去。

青曙和嚴魚明也未再待在這里,而是各自回了位于自家居處。

這時蹲在窗台上的妙丹君四爪忽的撐了起來,尾巴豎起,盯著下方,一個黑衣道人站在那里,後者抬頭對它看了一眼,就又不見了。

同一時刻,外層畢宿某星之上,許成通與弟子依舊守候在此。

這時他見遠處忽然飛來一道符紙,頓時警惕了起來,待看著那符紙飄忽來到了面前,謹慎上去一拿,看過之後,面上露出一絲喜色,道︰「巡護喚我等回去,你等收拾一下,隨我回去奎宿。」

這時轉頭一看,見四名弟子都是無精打采。

他見狀很是不滿,痛斥道︰「連這麼點小都捱不過去,我又如何指望你等做大事!」

他心里忖道︰「這些小子還沒有那些道卒好用,不過既然跟隨了巡護,老許我就是一個好人了,不能再用那些道卒了。」

他當下放出飛舟法器,載上了四名弟子,就往天門這處過來,兩日之後,他渡過天門,落在曇泉州上,在泊舟天台收了飛舟,就往曇泉州宅院過來。

只是到了地界之後,許成通卻驚異發現,這處宅院似被一團仙靈之氣所籠罩,看去也不像是禁陣的樣子。

他念頭轉了轉,似是想到了什麼,一下睜大了眼,忍住心中激動,把自己衣袍整理了一下,對諸弟子斥道︰「你等在此處等我。」

待諸弟子應下,他便邁步走入了院內,在外面時,他本來身板筆挺,可是一進門,腰便彎了下來,而後穿過庭院,來到正堂之前,躬身道︰「巡護,許某奉命回轉。」

等了一會兒,他耳畔听得熟悉的清朗聲音傳來,「許執事進來吧。」

許成通去了鞋履,來到了堂上,望座上看了一眼,然而他發現張御渾身籠罩一團光芒湛湛的玉霧之中,一時無法看清面目,他意識到了什麼,忍住心中激動,躬身一拜,道︰「許成通拜見巡護!」

張御頜首道︰「許執事,你之前之事做得很好。」

許成通忙道︰「許某只是按照巡護吩咐行事,不敢受此夸贊。」

張御這抬袖輕輕一揮。

許成通愕然發現,張御留在自己身軀之中的那一縷劍氣被摘去不見了。可他非但不喜,反而有些惶恐,心道︰「糟了,巡護把這劍氣移了,以後還能信我老許麼?」

張御道︰「我如今修行有成,得玄廷傳詔,近日或會去玄廷述職,你等可先在此地等候,事後我自有安排。」

許成通一听此言,渾身顫抖不已,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去已是兩目微紅,他雙手一合,道︰「許成通在此恭敬巡護成就上境!」說著,俯來,一拜到底,久久不動,只有身軀微顫。

張御看他一眼,道︰「許執事,你可先下去了,只我天夏不興俯拜之禮,以後切記不可如此。」

許成通道一聲是,老老實實起得身來,恭恭敬敬對著座上一禮,而後倒退著出了大堂。

待他一路出了庭院,跨出大門,又是變得昂首闊步起來,他看了眼外面敞亮的天空,忍不住心里得意起來︰「老許我終于敖出頭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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