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也覺得足夠了

展懷遷喜歡誰,仿佛是與她不相干的事,但明明那個人就是自己。

他們一桌吃飯、一床睡,並不因為是「夫妻」才那麼自然,只是在確信那是個好人後,七姜決定省去些麻煩,橫豎這兩年,是躲不過一起過日子的。

可偏偏,那個人說喜歡她。

七姜算過了,兩年後展懷遷放她走,若報妻死,他就要服喪,喪期過後才能重新相看、擇親、成新家。

少說要再折騰上兩三年,兩年又三年,于是就為了放她走,怕是要等到三十歲,他才會有子嗣……

七姜閉上眼,無奈地一嘆,想起了何表哥那句話︰他唯獨成全了你。

很快,過了午飯的時辰,院里下人們收拾收拾準備躲個懶,卻見二公子回來了。

張嬤嬤迎出來,驚訝地問︰「哥兒,有什麼事嗎,怎麼白天就回來了?」

在別人家,老爺公子們早早回府或許不稀奇,可大老爺心系朝政,從無逗鳥賞花的閑情逸致,因此哥兒隨了父親,朝政軍務也是矜矜業業。

展懷遷道︰「父親派人召我回來,大哥也回來了,等下換了衣裳,就要去侯爵府。」

他一面說著,一面四下張望。

張嬤嬤看出孩子的心思,笑道︰「睡了,少夫人飯也沒吃,說要補眠,在臥房外間的暖炕上睡了。」

展懷遷問︰「我已經知道了結果,但中間順利嗎,甄夫人有沒有欺負她?」

張嬤嬤搖頭,比了個大拇哥︰「咱們少夫人,真真氣派極了,懟得甄家婆媳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您是沒見那場面,怪可惜的。」

展懷遷笑道︰「那也不能總讓她辛苦這些事,不見也無妨。」

張嬤嬤問︰「您進屋子換衣裳,還是?」

展懷遷心頭輕輕一顫,此刻進去,必定是見到七姜的睡容,雖說是夫妻,可他們……

「哥兒?」

「你們不必忙,我自己進去。」

展懷遷微微一笑,便徑直往門里去了。

張嬤嬤忍著笑,招呼屋檐下候命的丫鬟們都走開,院子里立時半個人影也不見了。

房里靜悄悄,七姜在炕上蜷縮成一團,露出半張臉,一動也不動,真是睡著了。

暖炕連著明窗,正是陽光濃艷時,展懷遷緩緩走近些,便看得真真切切。

熟睡的人兒,微微鼓著腮幫子,本該十分可愛,可仔細看,七姜的眼楮是紅的。

「怎麼……又哭了?」展懷遷心頭一沉,他可能是見過雲七姜最多眼淚的人,但每次過後,她都只字不提,她從不裝可憐,卻是真的可憐。

這一覺,七姜睡狠了,直到太陽落山,餓得在夢里烤饃吃,才猛地睜開眼。

好日子過久了,竟是再也餓不起,七姜下意識就使喚映春,見了便說︰「給我弄吃的……」

這會兒功夫,都該傳晚飯了,廚房里早早預備下,不消片刻,吃的喝的便端進來,她披了件衣裳就盤腿在暖炕上,大口大口地吃。

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時,展懷遷突然進來,七姜見他穿得山青水綠,不是去兵部的衣衫,口齒不清地問︰「你回來過了?」

展懷遷說︰「你睡著的時候,沒敢吵醒你。」

七姜下意識地緊了緊領口,系好腰帶,偏張嬤嬤跟進來,另擺下一副碗筷,帶著映春出去了。

展懷遷在那頭月兌下外袍,淨了手,大大方方地過來,坐在了七姜對面。

「這個好吃……」七姜指著一盤糖醋排骨,笑道,「我們家有點糖,都留著補身子,只有生病了才能吃,我小時候就老盼著生病,哪里舍得放菜里,可是真好吃。」

展懷遷便夾了一大塊排骨,放到七姜碗里︰「往後岳父岳母,還有哥哥嫂嫂,都能頓頓有糖吃,你放心便是。」

七姜勉強一笑︰「因為攀上了你們家是嗎?」

展懷遷搖頭︰「在饑荒年份里,你們家能平安度過,可見岳父岳母持家有方,如今田地房舍雖是我們家給的,但往後如何經營,還是看岳父岳母自身。再者,是岳父救了我爹,若沒有你家……」

七姜吃了排骨,卻說︰「那你也是司空府的外孫,還能日子不好過?」

展懷遷笑︰「是了,這話不該我說。」

七姜細細咀嚼排骨肉,緩緩咽下後說︰「我問了玉顏,即便已經擺月兌甄家,她還是不會動搖,不願和表哥好。」

「為何?」

「她說當年的想法,和現在還是一樣的,因為四夫人。」

展懷遷立時就明白了,嬸母的品行為人,在何家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兩位舅母家的家眷,無不是知書達理,和氣太平的好人家。

展懷遷說︰「罷了,強扭的瓜不甜,我們盡人事,他們自有他們的主意。」

七姜贊同,低頭繼續吃飯,這會兒已經沒剛醒來那麼餓急了眼,能細細品嘗菜肴的美味,而且,兩個人吃飯,比一個人有意思多了。

展懷遷的心思,卻不在飯菜上,問道︰「你怎麼不問問我,從哪里來?」

七姜抬起頭,小兔子般吃下一根芹菜,不解地問︰「為什麼要問,我並不關心你去哪里了。」

展懷遷說︰「我隨父親去了侯爵府,向甄侯爺賠不是。」

見七姜凶巴巴地瞪著自己,他卻是忍俊不禁,好脾氣地說︰「總要做些場面上的功夫,父親親自登門,明著是道歉,實則也是給他們施壓,往後甄家再不會欺負玉顏,也再無瓜葛了。」

「好吧。」七姜放下筷子,說道,「玉顏的事暫時擺平了,我想跟你說說我們的事。」

展懷遷眼眸一亮,也放下了筷子︰「你說。」

「就是兩年後……」

「對了!」然而展懷遷,打斷了七姜的話,「我想先問你,白天睡覺前,為什麼又哭了。」

七姜臉上發燙,不知會不會紅,忍不住往後挪了挪,嘴上硬撐著︰「什麼話,什麼又哭了?」

展懷遷道︰「已經好多次了,見你哭著睡過去,更不說來月事那天,你哭的那麼傷心。」

「我可沒哭,你別胡說八道。」

「那還是我哭了?」

七姜毛躁起來︰「你這人怎麼那麼煩呢?」

展懷遷說︰「是心疼你,心疼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疼你總把眼淚往肚子里咽。」

七姜怔怔地看著他,深深吸了口氣後,認真道︰「我方才是要和你商量,這兩年里,你要不納一房妾,給你生個孩子吧。」

展懷遷眉頭緊蹙︰「說什麼?」

七姜道︰「我算過了,要是兩年後我離開,你再折騰幾年,至少……」

「雲七姜,你不是不關心我的事,也不在乎我每天去哪里嗎?」展懷遷嚴肅地瞪著面前的人,「那你又憑什麼,來安排我的事?什麼納妾生子,被我納來的女子,為什麼要為了你我犧牲她一輩子,放著外面正頭夫妻不配,來給我當妾生子?你倒好,你爹安排了你的人生,你渾身不自在,一心一意要與我分開,怎麼,你就有資格來安排我的人生,安排其他女人的人生?」

七姜仿佛定住了似的,紅唇緊抿,一向展懷遷說一句,她能頂十句,可這會兒,腦袋里一片空白。

展懷遷繼續道︰「我知道你本心不壞,你只是在為我的兩年後做打算,大可不必!哪怕這輩子,和你只有這兩年,至少眼下,我也覺得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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