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我夫妻,不必言謝

雖說人人都是從女乃女圭女圭來的,但展懷遷好歹已經二十三歲,都上過戰場殺過敵寇,那麼頂天立地的一個人,當面說他五歲才斷女乃,的確有些傷人。

可七姜也不是信口胡謅,方才張嬤嬤非拉著她說二公子小時候的事,自己並不好奇,就听得零零碎碎。

後來嬤嬤興奮地不知去取什麼來,听見腳步聲,還以為是她回來了,就隨口問這麼一句,是想逗嬤嬤開心的。

結果,成了這樣。

彼此尷尬地對視著,張嬤嬤從門外進來,高興地說著︰「這就是公子五歲時,去司空府玩耍,看見了非要帶回來給奴婢的手帕,說上面繡了女乃娘的名字。」

嬤嬤捧著悉心收藏的手帕進來,見展懷遷已經回來,越發歡喜,笑道︰「哥兒,將來見了繡著少夫人名字的手帕,您也會帶回來吧。」

七姜縮起肩膀,一路小跑過來,拉著嬤嬤就出門,避開展懷遷後,才輕聲說︰「我得罪他了,嬤嬤你趕緊歇著去吧,我們明天再聊。」

張嬤嬤好奇地問︰「眨眼功夫,您怎麼就得罪公子了?」

七姜也紅了臉,怪難為情地說︰「我想逗你開心,以為是你進來了,就問了句,展懷遷是不是五歲才斷女乃,他全听見了。」

忽然見展懷遷出來,七姜趕緊跳開半步,怕他以為自己又在說壞話,佯裝無事地沿著長廊走開。

張嬤嬤忍著笑,也不知說什麼好,就看哥兒憋著一張還沒散去紅暈的臉,悶聲往書房去了。

七姜在院子里轉了一圈才回房,嬤嬤終于不來纏她,可以有功夫溫書,靜靜地將「不要貪涼,多添衣裳」八個字記熟,並用筆蘸著水,在桌上謄抄默寫。

直到丫鬟們來伺候她洗漱,七姜看了眼窗外,感慨一天又過去了,如今不下地不干活,不實實在在做些什麼,總覺得時光都荒廢了。

洗腳時,映春和幾個丫鬟在邊上竊竊私語,七姜抬頭問︰「有什麼事嗎?」

丫鬟們如今和少夫人混熟了,膽子也大起來,便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後映春蹲下來說︰「這就要四月了,初一城西有廟會,是個大集,東西南北的商販過完年都帶上新貨進京來了。往年奴婢們都是托外門的小廝捎帶東西,那些黑心種子,二十文的東西賣我們五十文,我們出不去,又想新鮮玩意,只能被他們坑了。」

七姜笑道︰「是想讓我和嬤嬤說,放你們出去玩?」

大家一下圍著七姜蹲下來,七嘴八舌地說︰「少夫人,您千萬不能說是奴婢們攛掇的,嬤嬤一定打我們。」

七姜得意洋洋地看著她們︰「那你們帶上我,我就不出賣你們。」

映春問︰「您是要正大光明出去,還是偷偷模模的?」

「為什麼要偷偷模模,皇上讓我嫁來太師府,又不是來坐牢的。」七姜爽快地說,「就這麼定了,初一你們領我去逛集,我也想見識見識,京城的集會是什麼樣的。」

大家正高興,七姜忽覺小月復隱痛,之後去解手,果然是月信來了。

張嬤嬤得知消息趕來,詢問少夫人過往的情形,將一應物件教給她如何使用,這大宅門里用的,果然比家里精致百倍,姑娘家被溫柔地呵護起來,七姜早早就躺下了。

她雖然力大如牛,從小種地砍柴、下河上山無所不能,可打從初潮起,每月都月復痛難忍,這不白天還放狗懟刁奴的人,轉眼就蔫了。

張嬤嬤很心疼,明日要請郎中來把脈,開些調理的方子,說她還小,調理好了將來受益無窮。

這些七姜都顧不得了,早早躺下,蜷縮著捂在被子里。

在家時,總要萎靡上三兩天,可是娘會摟著她、安撫她,哄著她慢慢睡去。

嬤嬤雖好,終究不是娘親。

夜深了,展懷遷回房,張嬤嬤關門前提醒道︰「少夫人身上不自在,哥兒,夜里可不能嬉鬧了。」

展懷遷不知道嬤嬤究竟怎麼想他們,是不圓房也可以嬉鬧的嗎,但他不能說破,至于七姜什麼不自在,他倒是明白的,于是輕手輕腳進門,搬了矮幾放到床上。

不經意低頭看,邊上緊閉雙眼的人,臉白如紙,眉頭緊鎖,怎麼看都是正承受著痛苦。

「你怎麼樣了?」展懷遷關心道,「要不要服一些止疼的湯藥,或者,我給你扎一針。」

七姜虛弱地睜開眼,便有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她搖了搖頭,又閉上了眼楮。

閉上眼,黑暗里滿身的痛苦,讓她格外想家想娘親,想到娘思念她時也會哭,七姜就更忍不住。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讓人看不起,不能讓人覺得她沒用好欺負。

偏偏腦海里,想起離家那天,馬車載著她飛馳而去,探出腦袋看見娘追著馬車跑,被絆倒在地上,還哭著求馬車不要走。

「娘,我好想你……」七姜用被子蒙著臉,捂著嘴不敢哭出聲。

展懷遷抱著藥箱進來,看見裹在被子里的人正抽搐著,還以為七姜不行了,慌忙上前扯開被子,將她抱起來。

卻看見淚流滿面的人,彷徨驚恐地看著他。

展懷遷一驚,心突突直跳,唯有順勢抓過枕頭,讓七姜靠著坐好,再拿來藥箱說︰「我給你扎一針,就不疼了。」

七姜胡亂地抹去眼淚,搖頭說︰「不用,謝謝你。」

展懷遷道︰「會舒服很多,我從前也給玉顏扎過,我是有妹妹的人,姑娘家天經地義的事,不必害羞,就當我是郎中吧。」

七姜還帶著幾分哽咽,卻嫌棄︰「你頂多是個江湖郎中。」

「你說是就是吧。」展懷遷淡淡一笑,準備好了銀針,抓過七姜的手,她還沒回過神,銀針已經立在了虎口上。

一絲絲的酸脹後,沒多久,七姜就感覺到,因小月復疼痛而讓她惡心想吐的難受,不知不覺地散去了。

展懷遷見七姜臉色好轉,也安心了些︰「明日我到司空府去請郎中,外祖家女眷多,他們家千金科的郎中是最好的。」

七姜點了點頭,垂下眼簾說︰「對不起。」

展懷遷問︰「怎麼了?」

七姜說︰「我的確是和嬤嬤玩笑,但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因為嬤嬤她說了好多你的事,我都記混了,才以為你五歲……」

展懷遷打斷了她的話,哭笑不得地說︰「要是真對不起,從此別再提了。」

七姜忍不住笑了,臉上還掛著淚水,裹緊了身上的被子說︰「你真大方,就是啊,人人都是吃女乃長大的嘛,有什麼可害羞的。」

展懷遷一本正經,看著她不說話,七姜才慫了,抱歉地點點頭︰「你別生氣,我再也不說了。」

不論如何,大力雲七姜似乎恢復了一些活力,展懷遷看著時間差不多,摘下銀針說︰「早些睡吧。」

七姜道︰「朱嬤嬤和雁珠的事,多謝你了。」

展懷遷抬起頭,彼此四目相對。

屋子里靜謐無聲,隱約能听見院中下人的動靜,還有自己的心跳。

他緩緩放開七姜的手,收回目光道︰「你我夫妻,不必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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