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何府家世

張嬤嬤從門外進來,見倆孩子無言對視,她悄聲問︰「這是……怎麼了?」

七姜從榻上跳起來︰「嬤嬤,替我拆頭發,勒得我腦仁疼。」

她徑直往妝台前坐下,展懷遷也收斂了情緒,說要去沁和堂向祖母請安,便離開了。

「少夫人,你們吵架了?」

「沒有,是他自己看花眼,非說我給你們大姑娘送東西。」

張嬤嬤越發听不懂了,一面為七姜拆下發髻,一面念叨著︰「雖說姑爺沒了,我們立時要接姑娘回來不合情理。但姑娘那身體,甄家若不能好好照顧她,怕不是要拉她去陪葬。」

七姜問︰「既然知道大小姐在夫家受折磨,這麼些年,你們家就沒人去侯爵府理論嗎?」

張嬤嬤說︰「就說二公子,他從軍出征去了,看不見管不著。大公子倒是有心,可他品級低微,還是捐的官,在侯爵府根本沒人正眼看他,常常去了連姑娘的面都見不上,再有四夫人和老太太不理論,您說還能怎麼辦?」

七姜不明白︰「不是還有大老爺,您說他是很厲害的大官呀。」

「那是相當了不得。」張嬤嬤說,「甄家雖是侯爺,但有爵無職,在朝廷說不上話,不過是老祖宗傳下的富貴。甄爵爺在先帝那會兒還管幾件事,如今也就那樣了,哪里像我們老爺,是萬歲最倚重的大臣,當朝首輔。」

七姜生氣地問︰「那還敢欺負你們家小姐?」

張嬤嬤道︰「這要是咱們大夫人的姑娘,莫說誰敢欺負她,是娶都不會叫他們娶的。偏偏不是,四夫人既然死活不管,大老爺再出面,外頭就該說咱們太師府仗勢欺人,多管閑事。」

七姜听明白了,繞來繞去,就是京城里這些官老爺官太太們,活得太累。

那展懷遷不也是嗎,動不動外人如何如何,外人跟他祖宗似的,那甄家往死里折磨兒媳婦,他們就不怕外人說什麼了?

「您生氣了?」

「能不生氣嗎,就隔著幾條街,雖說我家是農戶,在你們眼里什麼都不是,可要不是離得遠,我若在你們家受欺負,我爹和我哥會拿著鋤頭打上來的,嬤嬤你信嗎?」

張嬤嬤笑道︰「信,當然信,可奴婢不會叫您在這家里受欺負的,大不了咱們去惜園和大夫人一頭住,您是明媒正娶的兒媳婦,難道受他們的閑氣?」

七姜這才高興些︰「嬤嬤,咱倆越來越投緣了。」

這一邊,展懷遷兄弟倆,帶著玉頌一起,隨大老爺來向老太太問安,並告知路祭事宜。

上官清搬來凳子,請大伯父坐,又故意問︰「二嫂嫂怎麼沒來,是不是累著了?」

老太太冷聲道︰「听听你問的什麼,這家里還有人敢問二少夫人的事?」

上官清匆忙對展懷遷道了聲「對不起」,一臉無辜地退回姑祖母身邊,似乎很後悔,提了不該說的話。

展懷遷應道︰「她身上有些不自在,才經歷白事,就不來向您請安了,怕沖撞了什麼。」

老太太說︰「難為你這孩子,還知道描補些,罷了,何苦編瞎話,仔細鬼神真的上了門。我是不指望你那媳婦來給我請安的,但求她別再惹是生非,別再把這家里攪得人仰馬翻。」

展懷遷抱拳道︰「她年幼不懂事,孫兒一定好生管束。」

老太太問︰「說起來,她多大了?」

展懷遷應道︰「孫媳婦她十七了。」

老太太皺起眉頭,問兒子︰「二十年前的婚約,娶來個十七歲的丫頭?」

展敬忠淡淡地說︰「當時雖指月復為婚,但也說定,若不是女兒,就等一等,五年內得女,便娶為兒媳,不然就擇一子與懷遷做兄弟。但神佛庇佑,雲娘子三年後就有了姜兒,如今與懷遷花好月圓鴛鴦成雙,皆是天意。」

老太太眼角輕顫,滿月復怨氣,冷聲道︰「但願老爺不是瞎胡鬧,被人抓了把柄,問你一個欺君之罪,咱們一家老小都要跟你去吃牢飯了。」

展敬忠雲淡風輕地笑道︰「母親玩笑了,兒子怎敢欺君,連您都不敢欺騙。」

老太太便一手牽過上官清,說︰「快給你伯父跪下。」

「是。」上官清應聲便雙膝落地,「大伯父,清兒給您行禮了。「

展敬忠平靜地問︰「母親,這是何故?」

老太太嘆道︰「我將這孩子領來,原是要好好疼愛的,誰知我沒有享兒孫福的命,多虧這孩子端茶遞水、問寒問暖地伺候,我才多活了幾年。」

展敬忠面無表情地說︰「是兒子不孝。」

老太太道︰「如今十八歲,該嫁人的年紀,不能把她耽誤在我手里。上官家比不得京城大老爺們,就請你這個當伯父的,看在她替你媳婦、孫媳婦伺候我這個老太婆的份上,為她在京城謀一門體面的親事。」

展敬忠問︰「兒子忙于朝務,向來不問瑣事,心里一時想不出哪家的孩子配得上清兒,不知母親可有中意的,兒子好派人去提親。」

老太太的目光,卻是先落在了孫子的面上,將展懷遷看了又看後,才道︰「司空府長孫,不還沒娶麼?親家夫人每次來看我,回回都著急孩子的婚事,要不是司空府不講究長幼有序,他的弟弟妹妹全要被耽誤了。即便如今人口興旺,早已四世同堂,可長孫媳婦沒有人,終究不是事兒。我們與何家,不如親上加親,你看清兒的人品樣貌,哪一樣配不上,她與恆哥兒也算青梅竹馬,不比外頭找的強?」

展敬忠道︰「清兒,你先起來。」

上官清剛要動身,老太太卻冷聲道︰「你伯父答應了沒有?」

于是她又跪下,磕頭道︰「清兒的終身大事,還求伯父做主。」

展敬忠淡淡地說︰「伯父記下了,明日就去司空府為你相問,孩子,先起來吧。」

「清兒多謝伯父。」上官清緩緩起身,抬眸與展懷遷對視,柔柔一笑里,卻仿佛有萬千不舍。

但展懷遷很快就挪開了目光,他心里明白,這事不能成,表哥若有這心思,還能等到現在?

更何況,祖母上官一家,不過是地方小吏,連京城都上不來。

司空府則樹大根深,外祖位極人臣,大舅父授大行台尚書令,手握軍政大權,二舅父今年才升了光祿大夫,除了何世恆,幾位成年表兄弟皆已考取功名入朝為官。

大舅母更是當朝貴妃的胞妹,皇後于五年前過世後,貴妃便掌六宮事,乃後宮之尊,太子的生母。

何府如此家世,鼎盛門庭,豈是上官家想攀就攀得上,說老太太「痴心妄想」也不為過。

難得今日因上官清的婚事,老太太沒刁難眾人,離了沁和堂,弟弟妹妹都松了口氣,懷逸便約姐姐︰「我們去找二嫂嫂坐坐?」

可玉頌怯怯地搖頭,輕聲說︰「母親不在家中,我就不去了。」

懷逸笑道︰「正是嬸嬸不在家才……」

可話沒說完,他就明白了,嬸嬸在家時,得到她允許也罷了,不在家二姐姐私下來和他們親近,被嬸嬸知道了,一定會責罰她。

展敬忠也沒有強求,命人好好將二姑娘送回去,自己帶著兩個兒子走,路上問懷遷︰「世恆有沒有說過,他相中過哪一府的千金?」

展懷遷搖頭,無奈地說︰「爹,他說寧願當和尚,也不娶不喜歡的女子。」

大老爺嗔道︰「得虧你沒學他,不然姜兒怎麼辦。」

懷逸笑著問哥哥︰「您不顧父親反對,非要從軍出征,怎麼婚事就這樣順從呢。」

展懷遷故作沒好氣地說︰「不就是你給我娶進來了,我還能退婚不成?」

懷逸笑道︰「我看二嫂嫂就很好,哥你要實在不喜歡,就留著等我長大,反正是我把二嫂嫂迎進門的。」

「胡鬧!」然而父親和哥哥異口同聲,一人一邊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腦門上,嚇得懷逸捂著腦袋往後退。

展敬忠嚴肅地說︰「不得拿你嫂子玩笑,再叫我听見,仔細你的腿。」

懷逸趕忙認錯︰「爹,我再也不敢了。」

展懷遷知道弟弟童言無忌,倒沒那麼生氣,說道︰「走吧,難得一日偷閑,你二嫂嫂最閑不住的人,你和她去說說話還熱鬧些。你二嫂嫂年紀雖小,經歷頗多,說起故事來很有意思。

懷逸問︰「嫂嫂給您講過故事了?」

展懷遷卻有些沉重地說︰「講的是她經歷饑荒的事。」

弟弟很驚訝︰「饑荒?」

展懷遷說著,看向父親問︰「既然與雲家有婚約,二十年來,父親為何從不提起,也不曾接濟他們家?」

可他沒得到答案,大老爺兀自前行,只叮囑了小兒子︰「玩一會兒就走吧,別吵著你嫂嫂。」

見父親走遠,展懷遷不敢再多問,便領著弟弟往觀瀾閣去。

路上,懷逸念叨著︰「哥,你的婚事,仿佛家里只有爹一人知道,是不是連母親也不知曉?」

雖然弟弟平日會稱呼蕭姨娘母親,但此刻的母親,自然是指他的嫡母,展懷遷應道︰「母親不知道,外祖家也不知道,天上地下,只有爹一個人……連你嫂嫂也不知道。」

「嫂嫂不知道?」

「嗯。」

懷逸問︰「當年的隨從呢?」

展懷遷說︰「我查了,正因受到襲擊,都不在了,父親當年是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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