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瀾看著消沉的解炎,拿著那本棺中書的手無措地晃了晃,翻開第一頁,說道,「不然我們先把各自能看到的內容拼湊一下吧,我先說,第一頁畫的就是我們九個人,是我們剛剛進入這一關的模樣。」
說完,她把棺中書遞給了寶木。
「第二頁畫的也是我們九個人,」寶木看著小瀾肯定的眼神,低聲道,「是我們九個人一起站在墓地里,其中一個墳墓被挖開了。」
小瀾沉默了一下,拿過棺中書,翻到下一頁,交到解炎手中,「第三頁呢?」
解炎指著空白的紙頁道,「這里,中間,畫著一本書,四周圍了一圈有些像是面具的東西,共有九張面具。」
「面具?」小瀾的眼楮亮了起來。
「對,像是面具,」解炎似乎也發現了什麼,重新站起身,「這是不是說……」
「我們或許並不需要九個玩家全部到場,」小瀾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我們只要找到九個玩家的臉孔,就可以了。」
「可是看起來,就算我們找到了其他幾個人的臉,我們也沒辦法用他們的身份辨認出剩下六頁書上寫的是什麼。」解炎說道。
小瀾托起下巴琢磨了一下,「倒也不一定吧……」
二人看向她。
「我有一個想法,」小瀾慢慢說道,「但是……現在說不清楚,等我們回到村子里,我再跟你們說。」
「那我們就剩下一個問題了,」解炎豎起食指,「我們要怎麼找到那六個人的臉呢?我們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村子里這麼多戶人家,而且又不是所有人家里都有臉孔。」
這倒是個難題。
二人正托腮沉思時,寶木在一旁悄聲說道,「味道。」
「味道?」
寶木點點頭,「那些人戴上了我們的臉,他們身上就有了和我們一樣的味道。」
「你記住了其他玩家的氣味?」這次就連小瀾都有些震驚了。
「差不多吧,」寶木一下子有點臉紅,「要是聞到相似的氣味,能回憶起來。」
解炎一臉抱住了大腿的表情。
三人拿到了想要的東西,趕在天亮之前把幾層槨蓋蓋了回去,把土填上之後,快速跑回了村子。
進了村莊的小路,小瀾卻沒有往三人暫住的那戶人家跑去,而是拐去了另一個方向。
「去哪兒?」解炎吃驚地問。
「你們跟我來,」小瀾一揮手,「我來證實一下自己的想法。」
小瀾引著路,帶著二人一口氣跑回到最開始的那戶人家,因為在其他人眼里,這里就是小瀾的家,所以三人並未鬼鬼祟祟,而是直接從正門走進了客廳。
客廳里躺著兩具成年人的尸體,二人的面目盡毀,死相恐怖,臥室里還躺著一個孩子,孩子和兩個成年人一樣,小小的身體倒在血泊中。
小瀾沒多看,越過屋子,打開後門,來到後院里的倉房外面。
「當心,這里有個陷阱。」小瀾指了指倉房門口設有陷阱的地方,快步走到了水缸邊。
寶木明白了小瀾想做什麼,于是說道,「第三口。」
沒錯。
掀開第三口水缸上的蓋子,三人的臉倒映在了清澈的水里。
「你的臉就被藏在這里,」小瀾沖著解炎說道,「實在是太好找了,所以我一不小心就……」
解炎擺擺手,「現在還說這個做什麼,你到底想到了啥?」
小瀾掏出棺中書,翻到了第一頁,把那頁紙展現在了水面上。
「看看水面,」小瀾說道,「你們能看到嗎?」
二人看向水面。
水面上,清晰地出現了第一頁圖畫的倒影。
「天吶……」解炎低呼。
「能看到對吧?」小瀾見到二人的反應,終于笑了出來,「那看來我猜的沒錯,現在我們發現的藏匿三張臉的地方,都能夠映照出紙張上的內容。」
「水面和鏡子……」寶木想了想,「小瀾,你的臉孔是被藏在了哪里?」
小瀾指了指自己的右眼,「眼楮里。」
「眼楮?!」寶木震驚,「那你是……」
「我可沒有,我咋會是那種人?」小瀾連忙辯白,「是她自己從眼楮里取出來交給我的。」
解炎扭過頭,「怪不得那些人的臉全部爛掉了,但只有眼楮還在。」
「接下來,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剩下的六張臉藏匿的位置。」小瀾總結道。
解炎點點頭,亮著星星眼看向寶木,「大神,您聞到什麼了嗎?」
寶木又是小臉一紅,「我……我還得在村子里四處走走。」
三人裝作若無其事地在鄉間的小路上閑逛起來,偶爾路過幾個人,看到他們三個,也只是客客氣氣地打個招呼。
走過小路的拐角,三人迎面看到一戶攔著高圍牆的人家,寶木皺起了眉頭,站在原地聞了聞,又往近前走了幾步。
「是這家嗎?」小瀾瞧著那足有兩米多高的磚石圍牆。
寶木趴在圍牆上面,閉上眼楮深深聞了幾下,終于道,「那個死在墓地里的人,他的臉孔就在這里。」
三人繞著這戶人家走了一圈,這院子的四面都被圍牆牢牢圍住,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樣子,入口處是一扇同圍牆一般高的黑色鐵門,此時關得緊緊的,連條門縫都沒有。
小瀾心里一緊。
難道又要……
「大神,我把你抬上去吧!」解炎爽朗地對寶木說道。
小瀾和寶木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兩人這才想起,小瀾那副瘦弱的軀體,現在是屬于寶木的。
寶木有點不情願。
「不用客氣,」小瀾拍拍寶木的肩,「來,寶木哥乖,我倆一人一只腿,對,小心別被發現了……」
小瀾終于翻身農奴把歌唱,變成了抬人的人,寶木攀著牆壁一點點上升,他揮了揮手,二人便停下了動作。
「里面什麼樣?」小瀾游刃有余地抬著寶木的右半邊身子,「有人嗎?」
寶木糾結地搖搖頭,「里面也是個房子,和其他幾戶人家差不多,現在還沒有看到人,只是他家……有好幾只大狗,怪不得我聞到了奇怪的味道……」
「大狗?!」
底下的二人對視。
這戶人家到底是藏了什麼東西啊?居然把安保做到了這個份上。
「門是從里面關上的嗎?」解炎問道。
「是的,」寶木點點頭,「這麼說,人應該還在家里,但是窗戶里看不到人影。」
「現在進去怕是不太好吧?」解炎看了看小瀾。
小瀾和解炎把寶木放了下來,三人躲在這個角落商議起來,自從他們來到這個屋子旁邊,這附近就再沒見過任何一個村民。
「要不,我們去敲敲門?」小瀾提議。
解炎和寶木看看對方,一塊問道,「敲門說什麼?」
「我們問……我們就問他們為什麼沒去參加前幾天的分肉,怎麼樣?」小瀾說道,「如果他們說參加了,我們就說我們沒看見。」
雖然是個餿主意,但小瀾決定用自己的演技力挽狂瀾,三人站在鐵門邊,敲了三下。
指節在黑鐵上發出沉悶悠長的聲響,小瀾敲完之後,略等了等,沒過多久,又敲了三下。
里面沒有任何聲音。
連犬吠聲都沒有。
難道屋里其實並沒有人?
難道……里面的人已經?……
小瀾的腦海里剛剛浮現出這個想法,只听咯吱一聲,鐵門驟然開啟了一條手指粗細的縫隙。
門縫里,露出了一只充滿警惕的眼楮。
「嗨,大哥!」小瀾上來就沒皮沒臉地打了個招呼。
身後的二人只想尷尬地躲起來。
那只眼楮上下打量著小瀾,半晌,語速很快地問道,「有事嗎?」
「這幾天怎麼都沒見你去分肉啊?」小瀾把這出戲堅強地演了下去。
男人的眼神忽地一變。
然後,砰地一聲,那窄窄的縫隙也不見了。
三人看著那扇重新緊閉起來的鐵門,面面相覷。
「怎麼辦?」寶木問道。
小瀾搖了搖頭,「我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我也有種感覺,」解炎看向小瀾,「好像剛才那個人,並不是……」
二人相視點頭。
「是什麼?」寶木問道。
「剛才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和其他村民不太一樣,」小瀾壓低聲音,「他有沒有可能……是像我們一樣的玩家呢?」
小瀾的話音剛落,身邊忽然吱地一聲響,嚇得三人打了個哆嗦。
門,又打開了。
男人滿目無助,顫抖著下巴站在門里。
「我是玩家,」男人的聲音也顫抖著,「我……我也是玩家,我已經在這里呆了好久了!」
很快,三人就如願進入了高牆中的院子,男人謹慎地鎖上鐵門,院子里栓著幾只大黑狗,凌厲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掃了掃。
男人揚了揚手,似在安撫幾只黑狗,黑狗的喉嚨里發出了威脅般的低吼,三人見狀,連忙加快了腳步,走到屋里。
「你是玩家?」剛一進門,小瀾就問道,「那你這張臉就是……」
「是住在這兒的人的臉孔,但我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死了。」男人大聲說道。
「但這張臉不是你的吧?」寶木問道。
「不是我的,」男人擺手,「是我……我正在找地方避開陽光呢,忽然看見這里的門開著,我就進去了……然後,就看見這個人已經死了。」
男人領著三人來到了最里面的房間,房間有些昏暗,角落里放著一只柞木躺椅,躺椅上有一具被人用麻繩捆在了椅背上的尸體,尸體頭發蒼白,渾身都是充血淤青,眼楮瞪得溜圓,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了恐懼。
但是,這具尸體的臉孔還在,並且和面前的男人一模一樣。
「那你是怎麼得到的臉孔?」小瀾問道。
「啊,哦,這里,在這里,」男人忙不迭地帶著三人走回了客廳,指向北邊那面牆旁放置的黑白電視機,「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有人死了,很害怕,但是又不敢出去,就在這個房間里呆著,後來到了中午,正午十分的時候,我剛好蹲在這個電視機旁邊,我忽然在電視機里看到了一張臉,那個老頭的臉長在了我的腦袋上,我嚇壞了,本來想跑的,但又想湊近看看,就一下子被吸了進去……」
三個各有體會的人紛紛點頭。
「後來,我就更不敢出去了,」男人垂下腦袋,「不過自從我來到這兒,這是第一次有人來敲門。」
「可是那個老人是被誰殺死的?」寶木弱弱地問。
男人的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我真的不知道,我發誓,我來的時候,人已經這樣了……」
「我們相信你,」小瀾開口,「活人的臉孔被我們拿走,他們的死相……不是這樣的。」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這里?」解炎問道。
男人抬眼想了想,「一個晚上……兩個晚上……我已經在這里度過兩晚了。」
「兩晚?」小瀾計算了一下,「那不正是這張臉的主人死掉的那晚?」
「什麼主人?……」男人茫然地看看他們。
三人把墓地里發生的事又給男人講述了一遍。
「一定就是他做的!」听完之後,男人一口咬定。
「所以就是,那個死了的玩家,他找到了這個老頭,他把老頭捆在了椅子上,對他拳打腳踢,質問臉孔的下落,結果失手打死了老頭,他就跑了?」解炎推理道。
「那他為什麼跑去了墓地?」小瀾質疑。
「我感覺,」寶木終于說話了,「他可能不是質問臉孔的下落,而是一些別的什麼,比如說……通關的方法。」
通過暴打NPC來獲取通關攻略,真是厲害得要命。
「所以他是從這老人身上知道了什麼,才連夜趕去了墓地,」小瀾點了點頭,「而且因為擔心有了臉孔之後,可能就像這些村民一樣夜晚沒辦法出門,他才頂著鴨蛋頭半夜出門找墳,這樣子,一切都合理了……」
「可是這個老人為什麼沒有變成……那副樣子?」解炎看看老人。
「可能是因為,能夠變身的,都是母體,」小瀾望向老人孤寂的背影,「他們這個家族的母體或許已經死去,只剩下了他一個,當然,現在一個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