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在往很遠很遠的地方飄。
小瀾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秦音,心里想,要是自己也暈倒了該多好。
會不會……這根本就是一場夢,秦音夢醒了,但他們還沒醒。
在菠蘿哭喊著放開懷中的楓糖,又被莫名的力量驅使著離開現世時,小瀾清晰地認識到,這不是夢。
楓糖冰冷的尸體告訴她,這不是夢。
傻子將秦音交給了寶木和道長,紅著眼楮扛起了楓糖的尸體。
「道長,」小瀾坐在地上,雙目沒了神采,「我不想往下走了。」
她眼前,都是那個,在車站前笑吟吟地和她搭訕的少女。
道長微屈的背影頓了頓,歪過頭,低聲說道,「小瀾,菠蘿和楓糖不是第一個離開你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小瀾模糊的視線掃過她的伙伴。
傻子和寶木低下了頭。
對啊,每個人尋找界碑的目的都不同。
等找到了那個東西,就會像菠蘿和楓糖一樣離開了吧。
小瀾站起身,看著一旁靜靜注視著她的白溯和歇格特。
她沉默地,走到了道長身側。
「我們走吧。」
道長低頭悲哀地笑笑,用輕得只有她能听到的聲音緩緩道,「但我是不會離開的。」
小瀾猛地抬頭,道長已把她拋在身後,朝著黑暗深處徑直走過去了。
她鼻子一酸,深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會離開。
小瀾快跑了幾步,跟上伙伴們的步伐。
她也會陪他們走下去的。
「你們真的想要見到王神嗎?」歇格特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他們沉默。
這是毋庸置疑的。
「那你們不用往前走了,」歇格特禮貌地從白溯懷中抽回自己的手,用手杖支撐住身體,「往前走也沒有用。」
他抬起手杖,咚地一聲敲擊到地面上,「只有隊長才有開啟別塔最頂端的鑰匙,如果你們堅持的話,我來送你們進去。」
歇格特說著,像是怕他們反悔一般,高舉起手杖,在空中停頓了幾秒,之後迅速點向地面,用一種古怪的節奏敲擊著。
隨著那自帶回音的咚咚聲彌漫向四周的黑暗,一扇暗紅色的巨門出現在他們面前。
「只是,接下來我就無法幫助你們了,」歇格特朝著他們深深鞠躬,「我是王城總隊長,守護王城是我的責任,希望各位能得到心中所求,歇格特,會為各位祈禱。」
小瀾看了白溯一眼,「白溯,你也留在這里吧。」
白溯固執地搖了搖頭,「我和你們一樣,也有必須見到王神的理由呀。」
「我們留在這里,」二月向他們伸出手,「我和三月的命,是大哥的命換的,我們在這里等著你們,那個姑娘和……和楓糖,交給我們吧,我們來保護他們。」
傻子猶豫著,在道長的示意下將楓糖和秦音交到二人手中。
前面,就是這一切最終的答案。
所有人的手,同一時間搭到紅門上。
吱——
仿佛等待了他們很久一般,門緩緩敞開了。
入目便是一張幾乎望不到邊際的灰色帷簾。
走到這里,只剩下他們五個了。
道長沒往里走,而是定定地問道,「寶木,里面有什麼味道嗎?」
寶木嗅了嗅,皺起了眉頭,側過頭瞟了小瀾一眼後,搖搖頭,「沒什麼特殊的。」
道長點頭,一步邁了進去。
幾人全部進去後,門在身後徐徐地合上了。
帷簾固定在地面上,幾人向右側的通道走去,大概幾十步後,左手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出口,走進去,依然是帷簾圍出的長廊。
幾人拐了不知第幾次彎,再次尋到出口時,望見的終于不是灰黑色的布簾了。
頭頂傳來悠長飄渺的啼叫。
像是某種鳥類的叫聲,還有些……像嬰兒的哭聲。
眼前豁然開朗。
傻子、寶木和白溯先被穹頂的壁畫吸引了視線,道長警惕地環視著四周的花窗,小瀾則一眼注意到暗灰色管風琴前,那幾乎只有指尖大小的金色光點。
這里太大了。
「他在那兒。」小瀾冷靜地指向遠處的金色王座。
渺小的金色王座,佇立在這偌大的禮拜廳中。
幾人默默走近,腳步聲在空曠的環境里回蕩。
發出啼叫的,是半空中盤旋的黑色大鳥,隨著他們的靠近,黑鳥的叫聲也越來越響亮。
王座上,是一團黑色的東西。
小瀾眯起眼楮。
隱約能看出是一個人的輪廓,黑乎乎的袖子中間,捧著一塊白色的東西。
那東西動了。
道長揚手,止住了他們的步伐,將小瀾和白溯攬到他背後。
「啊……」那團黑色蠕動起來,「還有一個小時。」
出人意料的是,他發出的聲音,居然像是一個孩子稚女敕的童音。
花窗外的天色,漆黑一片。
他們明白他的意思。
母祭要來了。
「菲茨昆特。」道長呼喚道。
黑東西的動作停住了,最上端像是腦袋的部位往前探了探,隨後發出一串屬于小孩子的悅耳笑聲,「哈哈哈……你們來啦……」
這……就是王神嗎?
「等等,」王神的語調冷下來,和他孩童般的嗓音完全不搭,「廖宜瀾呢?」
小瀾背後一寒。
寶木和傻子正準備一左一右擋在小瀾前方,她想了想,還是沖著二人搖搖頭,邁出一步,站到道長身側,直視著王神。
「你認識我嗎?」小瀾問出她最想問的話。
王神還在笑,口氣像在撒嬌,「我哪里看得清呢,你們走近一點嘛。」
一步……一步……
幾人看清了王座上的東西。
雖然整個身體都被包裹在黑色的袍子下面,但已經可以分辨出人形了。
王神懷中抱著的東西,像是本方形的書。
他端坐在王座上,不時晃動幾下,卻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
道長抬手,幾人又站住了。
「菲茨昆特,」道長語氣平淡,「現在看清楚了嗎?」
菲茨的兜帽緩緩抬起,兜帽里面,似乎還是一片黑暗。
他顫抖了起來。
菲茨猛地向前伸出雙手,像要抓取什麼一般,手中的東西 啪啪跌下王座。
啪!
掉到了地上。
這是個相框。
小瀾正納悶著,抬頭。
菲茨的喉嚨里,發出一串尖細的嗚咽。
「……母……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