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 瘋了嗎

鄭太醫再吃一驚︰「情蠱?」

竟當真有這東西?!

阿葵點頭,道︰「此蟲食情花而生,若要飼養,需將近百條蟲封于罐中,相互蠶食,最終留下一雌一雄……直到蠱蟲產下子蟲,則留下母蠱與子蠱……子蠱若種于他人體內,中蠱者便會再無法離開飼養母蠱之人,二人必須終生廝守,一旦分心分離,中蠱者便會痛苦不堪,乃至蠱發而亡。」

據聞,在苗疆之地,有情人為表廝守一生的決心,會甘願種下情蠱。

可這听來纏綿悱惻的所謂生死相守之物,若落在一廂情願、或是別有居心者手中,則等同是將旁人的性命握在了手中,此蠱便成了脅迫對方的利刃。

「且此蠱一旦種下,幾乎無解,若蠱主身亡離世,中蠱者也無法獨活。」阿葵仔細看了看,又補道︰「這只母蠱應當很快便可產下子蠱……」

一時間,堂中寂靜可聞針落。

太後的面容緊繃著。

同為女子,她並非不能理解一腔痴心難收的無奈之處,可再如何心思難改,也不該成為罔顧他人性命的理由。

她不知這蠱蟲之說,究竟是否屬實,又是否當真有此「奇效」……但養蠱之人既是信,那便坐實了對方已有謀人性命之心!

听罷阿葵之言,玉坤宮的掌事嬤嬤如遭雷擊。

她記起來了……

尚在密州時,王爺剛欲起兵之際,娘娘為此寢食難安,幾乎拜遍了寺廟道觀,求遍了各路神仙。

有一日,娘娘听聞里嚓山下,有一座道觀極為靈驗,便帶著她去了一趟,那日娘娘乃是微服,對方亦不知娘娘身份,同娘娘單獨談了許久之後,便給了娘娘此物……

回去的路上,娘娘心中難安,便同她說明了這蠱蟲的作用,她大為震驚,連忙勸說娘娘不可輕信這等邪門之物,萬一出了什麼差池,日後後悔也是來不及。

娘娘當時點了頭,答應了她不會犯糊涂。

她本以為娘娘真的听進去了她的話,早將此物丟了!

可怎麼還是……

她早都說過了,這玩意兒沾不得的!

不說有用沒用,一旦被發現,便是大禍臨頭,再無翻身可能!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掌事嬤嬤連叫苦的力氣都沒了——這一浪打過來,直接把她最後一口血都給拍沒了。

「皇後可還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太後聲音過分平靜地問。

無論如何,總還是要給人說話自證的機會的。

「……」面白如紙的海氏似乎終于勉強找回了一絲神思,她顫了顫眼睫,像是猛然回過神來那般,朝著太後和昭真帝跪了下去。

「不是臣妾!當真不是臣妾!」她滿面驚惶地搖著頭,眼中含著淚道︰「臣妾一貫膽小,哪里敢生出如此心思……這定是有人刻意放在此處,蓄意誣害臣妾!」

說著,仰頭看著昭真帝,淚水滾滾而下︰「陛下,您是知道臣妾的啊!臣妾豈會做出此等事!」

昭真帝抿直了薄唇。

見這位柔弱不堪的皇後娘娘哭得如此委屈,阿葵生怕自己方才那番話說得不當緊,別再冤枉了這位皇後娘娘,遂連忙道︰「實則要想知道這蠱蟲是何人所養,並非難事。據聞此蠱每三日便需蠱主以鮮血飼養,所以養蠱者身上必然會有傷痕在。若皇後娘娘身上不見傷痕,那便可證清白了。」

「……」海氏聞言哭聲微頓,心中最後那絲僅存的僥幸霎時間消散無形。

太後喚道︰「春白。」

「婢子在。」

「帶皇後去內間驗看。」

「是。」春白嬤嬤應下,來到皇後身側。

「臣妾身上沒有傷!」海氏忙伸出雙手,顫聲道︰「陛下您看!沒有的!」

「皇後娘娘,請隨婢子移步內室。」春白嬤嬤伸出手去,欲將人扶起,卻被海氏一把重重揮開。

「我沒有傷!別踫我!」

這幾乎是在場之人第一次听到海氏拿如此高的聲音說話。

永嘉公主呆呆地站在堂外,幾乎要反應不過來。

什麼情蠱、養蠱、種蠱?

這當真是她那懦弱無用的母親,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嗎?

女孩子只覺得頗為不真實。

她听到母親被強行帶去了內室,猶在掙扎著。

而後,那掙扎聲突然消失不見,像是……什麼事情得到了印證,抗拒不再有任何意義。

她又听得春白嬤嬤走了出來,拿極清晰的聲音說道︰「皇後娘娘左臂內側有傷口在,且是新傷疊著舊傷。」

鄭太醫等人個個垂首,不敢多看多言。

片刻後,海氏腳步有些踉蹌地自內室而出,撲著跪在了昭真帝面前。

「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一時糊涂,鬼迷心竅,才會生出了這樣的邪念來……」她抓住昭真帝一方袍角,流著淚道︰「但臣妾絕非是要謀害陛下性命,臣妾是寧死也絕不會害陛下的!臣妾只是想長長久久地留在陛邊而已,臣妾待陛下一片真心,絕無害陛下之意啊……」

只要陛下同她永不分離,便不會傷及性命的!

她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夠了。」太後閉了閉眼楮,忍無可忍地道︰「謀害便是謀害,還說什麼一片真心。」

再如何以所謂愛人的借口去害人,也還是害人!

且要更加可恨!

因為她們往往意識不到自己的可恨之處,反倒覺得自己一腔痴心感天動地!

原本她和定辰商議著,或可保留海氏皇後之名,對外只道皇後需回密州靜心養病,以此將其送回密州,暗中還其自由之身——

當下看來卻是不必了!

「不……不是的,我豈會害陛下!」海氏在方才的掙扎中散亂了發髻,腦中也早已一片空白,唯一雙通紅的眼楮里仍舊滿是執念,她口中不停地重復著︰「我豈會害陛下……陛下待我有救命之恩,十五年前是陛下救下了我和桑兒,若沒有陛下,我早就死在那個雪夜中了……我和桑兒的命是陛下給的,我豈會害陛下……」

許明意听得一愣。

謝無恙亦是怔住。

堂外的永嘉公主飛快地皺了一下眉,眼神翻涌反復著——母親在說些什麼?她為何听不懂?

母親是瘋了嗎?

一定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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