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沉且幽邃。它同鎮魂獄的景色一樣,只能給人以無盡的深邃,恐怖的淒然,不安的浮躁……而最主要的,其實還是仿若死亡降臨一樣的壓迫。
但是此時此刻它就遍布在白夜的周圍,成為了白夜周圍唯一可見的景色。這里就是光門之後的天地了,死寂到了極點。
而此刻的白夜赫然也在這黑暗之中靜靜地懸浮著,他抬頭看了看遠處,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可以看見的手……果不其然,除了他自己,一切皆不可見。
這同他心中預想的試煉情景一樣。而此刻,赫然又是有著一道聲音緩緩地響起,一開始听起來,那更像是某個人在低吟淺唱,在吟誦一種經文。
然而白夜對于這樣的異變卻是並沒有作出什麼反應……他只是佇立在原地,算不上有什麼側耳傾听的行動,只是在坦然地面對著這一切變化。
「汝可堅持到此刻,已經足以說明汝之優秀。而汝能否入我墮仙一脈,此時此刻,只取決于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何謂生命?」
毫無征兆地,那聲音開始變得清晰了。然而它只是才剛剛變得清晰,它卻是直接以這聲音對著白夜發問,還能給人一種無法反駁的威嚴之感。
「生命……」
此時此刻白夜沉默著,心中有萬千思緒涌動著。這一刻他在思索、也是最小開始思索的事情,就是該如何去編織一個完美的故事,讓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他既然已經選擇以現在這樣的方式來到了這里,那麼他現在便注定不能是白夜。他是白邪,一個背景完全空白的人,一個,即將加入墮仙谷的「新人」。
然而事情的道理是這麼一個道理,若一定要完美地從心里潛伏下去的話,他就需要一個完美的故事,一個完美到足以讓任何人相信他就是「白邪」的故事。
生命……何謂生命?
如果說前一刻白夜沉默,是為了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想要從一顆種子開始著手鑄就自己的完美之樹的話,那麼現在,生命這兩個字,已經賦予了他一個靈感。
他經歷過許多生靈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那是一段歲月,長久到讓人感到窒息。十億年……那是屬于他自己的歲月,千億年,那是屬于樊離的歲月。
可是這些往日的舊時光,現在已經全部都屬于他了。什麼是生命?何謂生命?……這樣的問題,在長達千億年的歲月里,從未有人問過他,也從未有人問過樊離。
那麼,什麼才是生命?
「生命,卑微且渺小。」
「生命,珍貴又不值一文。」
「生命,是一個事物嶄新的開始。」
「生命,亦是一個事物最後的終結。」
一段段文字開始被白夜一字一句地吐露而出,這一刻白夜凝視著黑暗,漆黑的眼眸之中滿是深沉的光澤涌動。
他的確是在演戲,他要演繹出另外一個人的人生。那個人叫白邪,也是他白夜。但是這個事實只需要他自己知道就足夠了……至少墮仙谷這群人,不需要知道這個事實。
然而憑空去捏造另外一個人的人生又豈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最開始踏入這個嶄新的試煉之地的時候,白夜對那些未知且又朦朧的問題還沒有一個具體的答案。
然而現在的白夜正在自己的內心構築著一個故事的體系,而那個體系是他在這里未來將會遇到的所有問題的答案。
不過實際上,與其說那是一個故事的體系,還不如說現在的白夜正在描繪著一道完全未知的軌跡。
那軌跡將屬于命運,屬于白邪的命運。
先前他曾于自己的內心之中有過莫大的疑問與茫然,但是現在他有了一個靈感。而那個靈感完全就是「何謂生命」這四個字賦予。
「我曾在沖天的烽火之中見過枯黃的樹葉一片又一片地自樹上落下……它們曾落在參天巨木的腳下,落在我的身前,落在那燃燒的烽火之中。」
「落葉的一生,只是為了歸根嗎?」
「我從戰火中來,向往寧靜中去。」
「我曾見證過無數人流著血,在沖天的烽火與彌漫不息的霧靄狼煙中消亡。他們也曾怒吼,他們也曾哀嚎……可是最後,他們都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也許他們的生命曾因為他們的存在而壯麗,也許他們的生命曾因為他們的存在而被賦予無上的榮光……但是在那些人死了的那一刻起,他們便一無所有,就算是老鼠,都可以將他們的尸體踐踏。」
「枯黃的落葉可以化作腐朽的泥土,可以化作被火焰灼燒之後的灰燼……它們可以是新的養分,滋養那棵至少目前為止從未倒下過的樹木。」
「生命可以從新開始,但是那也代表著一段死亡的終結。我不願像落葉一樣死去,因為千百年後,樹仍是樹,落葉從不會是以前的那一片落葉。」
「生命,彌足珍貴,因為它只有一次。」
「生命,極其卑微,因為它只有一次。」
「生命于我,我于生命……在我還沒有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前,誰都別想將讓我的命,就此落幕。」
白夜面對著黑暗,只見他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個酒壺渴飲著,看起來絲毫沒有自己現在正在接受著一場考核的覺悟。
他說話很大聲,雖是喃喃自語卻可以給人一種他正在談笑風生的感覺。他凝視著黑暗,漆黑的眼眸之中閃爍著獨特的光輝,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在和一個老友談話。
「第一個問題,通過。」
仿佛是白夜的答案讓這個聲音滿意了一樣,此時此刻,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卻是似乎變得同剛開始出現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
但是這不一樣到底是哪里不一樣,那還真是一件說不清且又道不明的事情。然而現在的白夜可無暇顧及這些,因為他還得回答這聲音下一個問題呢。
「第二個問題,何謂修行?」
何謂修行……這是一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的問題了。正如一千個讀者的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一千個修士的眼里,有著一千個對修行一詞的意象。
然而對于這個問題,白夜沒有像剛才那樣沉默下去。只見他在听完問題以後直接就張開了嘴,選擇了繼續敘說下去。
「我來自北境,一個平凡的小鎮。」
「我原本是一個平凡的人,直到有一天一群妖獸將我的小鎮摧毀,結束了我渾渾噩噩的日子。因為統治者的法規,我被迫參了軍。」
「我過過一段守城的日子,過過一段征戰的日子……然而當一切都過去以後,我成了一名修行者。」
「在那兩段日子里,我曾無數次死里逃生,也曾無數次渾渾噩噩地有過掙扎。我看見了許多東西,而最後我明白了許多東西。」
「榮耀、榮光、輝煌……」
「我的心中沒有那些虛偽的東西,因為它們都只是真正的虛無,不會為我帶來真正有益的東西。」
「活下去,活得好,活得快樂。」
「這才是我所追求的,不願失去,面對掠奪,我便唯有一戰。我會用生命去捍衛生命,成就至高,才是真實。」
「為此,我不惜付出所有,只為得到,只為不再失去。墮落也好,升華也罷,我全都可以接受,只要我可以成長,我可以順應本心活下去。」
「這,便是我的修行。」
「修行在我看來,完全就是一條未知的路。這路看不見前方風景,卻可在已經走過的地方留下自己的足跡,因為路在腳下,而方向,在自己的心中。」
「第二個問題,通過。」
「第三個問題,汝是否相信,世間存在神明,是否願意信奉,無上墮落之神。」
…………
听到最後一個問題的內容以後,白夜則是呈現出了一瞬間的猶豫之態。這一刻他仍然保持著自己那副沉默不語的樣子,只是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時保持的長久。
「我相信。」
白夜開口了,黑暗中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那笑容,三分清醒,六分癲狂,還有一份堅毅。
但是白夜回答的內容並不是只有這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在這一句「我相信」以後,他又說出了一句在其他人看來只能算是癲狂至極之時才可能說出來的話。
「我相信這世間有神靈存在,但是我所信仰的神明只可能是我自己。當我蒙受苦難之際,我也曾用盡全力向那所謂的神靈呼喚求救過……但是能夠回應我的,只有我自己。」
…………
「哈哈哈,相信諸位早已經挑選好了自己想要的新人了吧。我說實話吧,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四個人,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我都要他們加入我第十峰。」
「先說好,我第十峰也是人才短缺。況且我挑選的這四個人也算不得什麼必爭的人物,你們就不要同我搶了吧。」
同樣光線漆黑的議事大殿之中,一個衣著儒雅的年輕人突兀地自他的座位之上站起來,這一刻他先聲奪人,一副生怕別人將他看中的年輕人搶了的架勢。
不過無論他如何巧舌如簧,終究還是有人反駁他的。就比如接下來的這位,那可是對著他直接開罵的存在。
「滾犢子,你第十峰都富成什麼樣了你自己還不清楚嗎?現在擱這里跟我們賣慘想讓我們把人才讓給你第十峰,你這是在做夢嗎?」
說話的是一個衣著同容貌一樣艷麗的女子,而她也是第一個站起來反駁這第十峰峰主的人。只是她這一開口卻是憑空地讓整個大殿之中都彌漫起一股火藥味。
「行了,我看還是讓給橘子殿主一些新弟子吧,再怎麼說我們都是墮仙谷的人,二十五分支就是最完美的宗門狀態,依照我看谷主說的對,我們的確不能太過于自私了。」
又一個中年人站起來,只見他身材略微有些發福,但是長相還算清秀。現在他掛著一臉和氣的微笑,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然而他表露出來的樣子是如此,但是他那真正的用意在這墮仙谷中卻是無人不知的。
這個人名為冬木三生,姓冬木,名三生。他是第十九峰的峰主,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跟橘子那是老對頭了。
而現在他這麼說話,無非還是有幾分要挖苦橘子的意思。畢竟這可是他的老對頭了,依照現在這情勢來看,他這第十九峰可是比之靈寶殿要昌盛太多了。
不過他的話的確是讓想要搶人的眾修士都沉寂下去——的確,若是這些人明目張膽的搶人,他們自然是有方法應對。
但是這第十九峰峰主二話不說直接拿宗門門規來壓他們,卻是讓他們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畢竟他們再怎麼說也都是墮仙谷的門徒,靈寶殿當下的遭遇可是已經很不好了。
不過這一次谷主的確是已經做的差不多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他如果不整這獸丹榜一事,這靈寶殿能不能收到了十個新弟子,那可能都是一個未知數。
而當下,他們面前的光幕赫然又將那第三道試煉的狀況直播給他們了。他們自然也是通曉那些新弟子的回答,不過這些宗門的新鮮血液的確是良莠不齊。
可是與此同時,十九峰峰主冬木三生說的話又是一個事實。那就是按照當下這個趨勢,靈寶殿早晚有一天得徹底沒落下去。
「哈哈哈,你們看看那白邪,听听他說的話……我倒是覺得,這一次橘子師兄撿到寶了。此子不凡啊,他的天賦雖然是差了一些,但是勝在意志恐怖。」
「這般認知,想想你我在這個歲數的時候,可曾有過?」
「是啊,當年的我們,可是沒有此子現在的心境。」
…………
那些殿主峰主又是一番話接連出口,不過他們說的雖然是事實,但是從實際意義上來講,這話實在只是為了安慰橘子而說的。
因為在他們看來,心境這東西,對于一個修士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天賦,要遠遠比它重要的多。
畢竟心境可以慢慢培養調整,但是天賦,真的只是一個人出生之時便已經注定好了的東西了。
畢竟這世間,又哪里有那麼多機緣可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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