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那座古殿呢，怎麼突然消失了？」
「難道是又被空間亂流吞沒了？」
「不要這樣啊！」
……
在白夜之前探索過的古跡之中，一眾修士再度聚集在此。而于此刻，這一眾修士也是在接連不斷地發出一道道驚呼之聲。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已經為了這件事而癲狂。
這些已經癲狂的人在大笑著，可是他們的笑聲之中，卻蘊藏了一種十分明顯的悲意。而除卻這悲意之外，他們的聲音中，還有一種怒意，以及無奈的頹然之意存在。
像這樣癲狂的人，已經不在少數。
不過這些人會變成這個樣子，可不是因為他們受到了什麼東西的掌控或者影響。他們會變成這樣，純粹只是因為他們接受不了，他們嚴重的機緣，直接在他們眼前消失而已。
于這一刻聚集在這古跡之中的修士，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在這萬族戰場之中經歷了很多事情，卻仍然能夠活下來的人。
按理來說，這些人的心境不該有如此脆弱的。只是，這些人經歷過的失望和絕望，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在剛剛來到萬族戰場的時候，也曾期盼過，也曾憧憬過，自己來到這個地方之後的生活，亦或者是遇到的機遇。
可是在一段時間之後，已經來到了萬族戰場的他們，不單單是沒有得到他們意想中的機緣或者是機遇，他們還險些丟了自己的命。
雖然說他們這些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他們自己那個世界的強者，都是有真手段的人。可是，來到這里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無形之中，這也就導致了，大家在這個地方爭來斗去的，可是實際上，絕大多數人的都是一樣的。
這才是最為現實的事情，這也導致了，這些人在來到這里一段時間之後，原本還有的一點優越感，便被直接消磨殆盡。
其實如果只是單單沒有了優越感，那倒也算不得什麼。可是，他們這些人之中，最多也只是有絕大多數修士一樣而已。
來到這里的修士，並非是每一個人都和這些修士一樣。而這，也是讓這些修士道心崩潰的主要原因。
因為，這些人其實是可以接受自己的普通的，他們不能接受的，是他們的普通，到了真正關鍵的時刻，便會成為枷鎖。
因為自身實力的限制，他們在爭搶某些機緣的時候，往往都是心有顧忌。一但場面之上真的出現了比他們還要強大的修士，那麼他們也多半就會選擇放棄。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會利用各種各樣的手段與那些比他們強橫的修士搏殺。可是他們所能夠發揮出來的戰力實在是有限，而比他們強大的修士，有些時候可不是只強了一點。
有些修士，有時候不單單是看起來強。
就拿此刻屹立在人群之中，那些沉默不語的人來說吧。他們不同于那些已經崩潰，已經癲狂的大吼大叫之人。就算是再度經歷一次變故，他們也依舊保持清醒。
而這些人，真的並不一定就會有很強的實力。他們會如此，只是因為他們的心境比較堅毅，經歷了很多打擊，也仍然能夠坦然自若地面對一切，僅此而已。
這樣的人里，有一部分人，甚至還是白夜與那個恐懼老者相戰的時候，成功活下來的幸存者。這些人，他們在身為幸存者的同時，其實也是一個失敗者。
可是他們並不懼怕失敗。
也只有那些善于察言觀色，並且有大目光的人才知道，這場面之上最為可怕的人，並非是那些已經變得癲狂的人。真正可怕的人，其實是在這個時候還能泰然自若的人。
這樣的人，
才是最為可怕的。因為他們始終都在保持著平靜和沉默，這種人的目光，充滿了理智的光輝。而相比于那種代表著沉淪與墮落的癲狂目光。
在那些人保持著平靜的時候，他們那略顯冷靜的目光，乍一看上去可能真的沒什麼。可一但接下來有事發生，最有希望得到機緣的人有極大的可能會在這些人之中產生。
而就算是發生了什麼災難，災難之後，能夠活下來的人，也多半都是這些人。這是因為在很多時候，面對問題，理智會比癲狂更加有效，懂得隱忍的人，也要更加恐怖。
「為什麼？」
……
隨著時間的推移，古跡中心之中，面對著那道空間裂痕的眾多修士，漸漸地也都沉默了。因為他們發現，在這個時候，不論是表現得癲狂也好，還是沉著冷靜也罷。
他們，還是和原來一樣，什麼都得不到。
他們已經在這萬族戰場之中存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有關于這里的一切，他們都已經接觸到，並且對這里有了自己的理解。可這，似乎就是他們最多的收獲了。
來到這里之前，他們曾經听說過，這個地方的遺寶無數，並且絕大多數都是他們那個世界難得一遇，並且可遇不可求的寶物。
事實也的確如此，只是那些寶物不曾屬于他們罷了。雖然說，這樣的事實，可能是有些殘酷的。可這就也正是他們的現狀。
機緣，又有誰會不渴望得到它呢？可是他們這一群魚龍混雜的人，這一群在同一條路上一路走來的人，他們的收獲，都只能說是，真的很少，少的可憐。
這里的確有機緣，一些小機緣，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能夠得到。可是這些小機緣，也通通都是很多修士看不上的。
雖說，如果是在這些人原本的世界中，他們是斷然不會放棄這些小機緣的。可是在來到了這里之後，他們的心境就變了。
因為他們知道，同樣的時間，用來獲取這些小機緣是在消磨時間，而用來獲取那些大機緣，同樣也是在浪費時間。
同樣的時間，不同的機緣代表著不同的結果，對這兩者的選擇，要他們如何去做？
他們最終作出的決定，和絕大多數修士所選擇的一樣，那就是不顧一切地去追逐，所謂的大機緣。
雖然說，就算是到了最後，他們也沒能得到多少他們想要的東西。但他們無法否認的就是，真正能夠得到大機緣的人，的確比他們更為強大。
縱然心有不甘又如何？
沉默，癲狂……留給他們的選擇從一開始就沒有多少。現在癲狂的人，只是經歷了太多事情，有過太多次沉默，所以才癲狂。而現在還沉默的人，無一不是真的能忍。
修士與修士之間，是不一樣的。很多修士唯一的相同之處，或許就是他們都擁有一顆貪婪的心。除此之外，拿眾多修士相比較，可能這眾多修士，還真的沒什麼相同點。
「呼——」
一陣逆風襲來，帶著些許涼意。現在距離剛才那個時候，已經有一段時間過去了。就是這段已經逝去的時間，它讓所有癲狂的人都再度陷入了沉默，讓沉默的人，更加沉默。
「沒什麼好說的，散了吧。」
許久之後，一個原本還坐在半空之中默默等待的修士，他默默地起身，然後毅然決然地轉身，就這樣背對著在場的所有人，選擇默默離開。臨行之際，他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這個人的話，自然是被眾修所听聞。可在這一刻，眾多的修士，也是真的不想放棄。相比于離開，他們更願意留下來，繼續等待。
他們又如何察覺不到，此地空間異常，那座古殿之所以消失，很有可能就是被其他的空間所遮掩，亦
或者是自行消失在某一處。
身為一個仙修，還是有實力的仙修，他們都很清楚，剛剛那座古殿並非是永遠都不會出現了，它只是暫時消失了而已。
只要他們肯等，肯花費時間還有精力，去慢慢的等待，那麼，終有一刻，他們會等到他們想要等到的答案。
只是，他們真的有那麼漫長的時間嗎？這一刻，面對那個選擇離開的修士，那仿若是感慨，又仿若是勸說一樣的言語，人群之中的許多修士，都不由得再度反問自己。
這萬族戰場雖然是一個好地方，可是來到這里之後，想要得到什麼東西，他們都只能靠自己。也許，就在他們還在修行之路上原地踏步的時候，已經有人在變強。
所以說，他們也只是在最初來到這里的時候，實力相差無幾而已。後來，因為運氣、實力，還有不同的經歷……種種原因，他們之間是注定會拉開差距的。
「願沉淪在迷途之中的人，如此之多。」
「願走出迷途的人，偏偏又如此之少。」
「或許，這就是修行吧。」
「不過，我倒是沒打算再這樣下去。」
……
那些困苦于該如何選擇的修士們，他們大概永遠都不會想到，就在他們還在那茫茫古跡的中心，不知該做何選擇的時候，他們這些人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而一直都在凝視著這些修士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還在關注著白夜，讓白夜在血池之中修行的月。
血池意志已經被白夜抹殺了，而白夜又陷入到一次十分重要的修行之中去，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她也不需要再去做什麼了。
她相信，以白夜的能力，想要變得更強也只是時間問題。只不過就是白夜像剛剛那樣，徹底的進入到修行狀態之中以後，她就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
若非是因為同一時刻，這些發現了古殿的修士出現，只怕她還要更加無聊。說實在的，她原本還想要打開古殿的門，讓這些修士進入古殿，讓自己多些樂趣的。
可是思慮再三，考慮到白夜正在修行，她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孰輕孰重，她還是可以分清的。而在她看來，眾多事情，其實都還存在著解決的可能。
只是，真正能夠解決一件事情的人，往往都能解決很多事情。她所見的這些修士，雖然也是魚龍混雜的。
可毋庸置疑的是，在這些人里，終究還是魚多而龍少。雖然這也是混雜狀態的一種，但這些修士若是長久的待在一起，只怕是原本還能算作是龍的人，也要墮落了。
月的道行的確沒有白夜那麼深，可是修行到她這個境界，想要看透一群普通修士的心，還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
雖然說，她看這些修士，也是因為她覺得很無聊，無聊到實在是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但是眼前的這些修士們，也的確是帶給了她許多原本不曾有過的感悟。
以前的她，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有未曾完成的夙願，所以她不得不前行，不得不去執著。但是現在，她已經可以和過去的自己告別了，她可以開始嶄新的一生。
相比于她這個層次的強者而言，她所剩下的時間的確不多了。但是，若是拿她與她眼前的這些修士相比，她所剩下的壽元，只怕是要比這些修士的一生還要長久上不少。
所以說，她所剩下的時間，在她自己看來雖然很少，可是在其他修士的眼中，卻是無比漫長的。而她已經得到，並且一直都在享用的長生，則同樣也是無數人期盼得到的。
不過這些東西，也不是她隨隨便便就得來的，這可都是她用盡了光陰，通過修行，通過一場場足以震撼眾多修士的慘烈大戰，一步步得
來的。
只是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原來那麼注重這些東西。現在的她，其實更想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自己昔日沉睡的地方，已經淪為萬族戰場的一角的事情，她已經听說了。
對于這件事，她心中的波瀾不是很大。
雖然說，她的確是在這個地方沉睡了很長時間，而這個地方，也是她這一生中待過的時間最長的地方。現在醒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但是，她現在也的確是更為向往其他的世界。在她看來，這諸天萬界之間有萬般精彩存在。至于那些世界有沒有機緣，她倒並不是很在意。
「嗯？」
然而，就在月還默默地坐在這古殿之中思考著這件事情，亦或者是其他的事情的時候，一陣刺痛的感覺，卻是讓她立刻清醒過來。她不由得看向自己。
只是這一看，卻是讓她自己愣在原地。
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身上正有一陣黑白二色的火焰涌現。這火焰當然不屬于她，因為這是白夜的道火。
感受著這兩種火焰的氣息，幾乎只是一瞬間，月就知道這火焰屬于誰。可是這個時候，這火焰到底屬于誰根本就不重要。
因為她察覺到，這火焰並不是無緣無故才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它會出現，其實也完全就是因為白夜。白夜在對她出手，好像並不是要攻擊她，而是要幫她解決一些問題。
「叮——」
「叮——」
「叮——」
……
一陣陣聲音，響徹在月的身體之中，這是破碎之聲。而在月的身體之中被破碎的，則是她此前施展那種沉睡秘法所遺留的符文。
更為仔細，或者是具體一點去說的話，那麼剛剛被毀滅的東西，就是她身體之中的黑紋。那黑紋于她的意義，等同于生命線。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因為這黑紋在那火焰的焚燒之下，明顯是在節節敗退，是在一點點走向毀滅。
這也是月愣住的原因，因為這黑紋，是她都無法解決的存在。她雖然有解決黑紋的方式，也就是再度延長自己生命的方式。
但是那些方式，基本上都不是什麼好的方式。那些方式，要麼比較殘酷，要麼會讓她變得更加淒慘。
可以說，那些方式。基本上完完全全都是邪修的方式。以前的月倒是不會在乎這些，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所以她也無所謂自己做過什麼。
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她已經沒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了。她只想好好活著，把自己人生中最後的一段光陰過好，僅此而已。
說實在的，她這樣的願望，簡直就是隨便任何一個修士都能夠做到的。只是，絕大多數的修士，都活不到她這個境界。
按理來說，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死在路上很正常。這是絕大多數修士都有的認知，也是那些修士都認可的事情。
只是，要讓那些修士接受，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死在路上這件事很容易，但若是要讓那些修士接受，他們停滯在修行之路上，一步步地靠近死亡，這很難。
在很多修士看來，這絕對算不上是什麼開悟，這只是求死的一種方式。要他們站在原地，一步步的靠近死亡，然後等待死亡徹底來臨，他們會覺得，這是一種折磨。
「這——」
就在月愣神的一剎那，她就發現，自己身體之中黑紋，居然已經直接消退了一半。而在這個時候，她的氣息，也在漸漸地變得比以前更加強盛。
這並非是因為她突破了，並非是因為她在修行之中破境了，而是因為，她把原本就屬于自己的力量給拿回來了。
她現在，只是在一步步地回到
以前的境界而已。而完成這件事的人卻並非是她，而是白夜，還是正處于修行之中的白夜。
「這，大概也是緣法的一種吧。」
感受著自己這副身體，猶如新生一樣的變化，月不由得有些無奈，感到心情十分復雜。她的確是放下了一切，可是現在，她要活上更為漫長的時間了。
在這些黑紋消失之後，她的實力必然會隨之恢復，而與她的實力一同被恢復的，還有她的壽元。
這件事，的確堪稱奇跡了。也讓月在心情復雜的同時，感到無比的震驚。因為這種事情，月自己都沒想過，居然真的會發生。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有用了，因為這件事已經成為事實。她感受著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的變化。
「其實，有這樣一個朋友也很不錯。」
……
在一段時間之後，月也接受了這件事，她任由黑白二色的火焰在她的身軀之上燃燒著。感受著自己身體的變化，她也不由得在她自己的心中，暗暗自語。
在火焰燃燒的過程中，她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隨著那黑紋的消退，原本就屬于她的一切都在漸漸地回到她的身體之中。
而就算是她與歲月對抗之後，身體之中所遺留下來的雜質，以及一些傷勢，也通通都消失了。
盡管月也曾在蘇醒之後想過，有朝一日她很有可能，會回到原本的境界之中去，甚至還會變得更加強大。
但她就是沒有想過，這件事，會現在這種形式實現，變成現實。而且，白夜做事，要比她想象之中做的還要更好一些。
「謝謝了。」
眼看著最後一枚構成黑紋的符文被白夜以道火徹底焚毀，月也是開口，低聲向白夜輕語了一句「謝謝」，算是道謝了。
而正在修行之中的白夜，居然也好像是听到了她這句話。所以他也是淡淡的笑了笑，而月看到他如此，也是覺得，心中有一種暖流于無聲無息之間悄然出現，又悄然消失。
…………
PS︰今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