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黑白二色的光輝在白夜的身上變得愈加的璀璨,他的氣息也再度由虛弱混亂變得強盛且平穩。而在這個過程中,白夜卻是已經將他心中的那些問題思慮了無數次。
他的修行之路到底該如何走下去成為了他此次沉思的主題,而在思考這個主題的時候,有萬千想法隨他的一道心念誕生,亦有數不勝數的想法隨著他的一道心念毀滅。
到了後來,白夜不斷地去想,不斷地去置換思考的角度,甚至已經到了逐漸忘我的地步。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壞事,白夜能如此就說明他的思路尚且開闊,還有諸多無限之可能。
不過他現在終究還是在與那灰影女子談話論道,讓人家多等一會兒終究還是有些不好的。只不過,他這一療傷就用時沒完沒了,那灰影女子居然也能夠忍得住。
這才是讓白夜畢竟為之驚訝的,不過這女子又的確是與他在這一紀元見過的絕大多數人不一樣。她很特別。對于某些別人在意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會去在意。
而對于某些別人從來都不會去在意的事情,她卻又無比在意。就比如她在剛剛的時候,與白夜交流之時的表現。尋常的修士,哪里會問別人如此之多的沒用問題。
正常人,不會有人去在意一壇酒的名字。
正常人,不會在雙方實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情況下依舊平靜如比的同白夜交流……總而言之,這女子的行為舉止在很多時候都是無比不正常的,看上去遠遠超越了常理的束縛。
可誰又能知道,讓她和白夜相互吸引,最終聚集在一起談話論道的真正原因,是他們兩個深埋心底的那份痛苦?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兩個皆擁有一段難以言喻的痛苦經歷。
難以言喻……這四個字在很多時候就可以代表很多東西了。而對于白夜來說,他能夠將自己所經歷的那些事情以一種簡短的話語說出來,就已經是極限了。
相比于他,那灰影女子面對她自己的那份痛苦之時明顯是多了一份恐懼。白夜能夠將曾經的故事講出來,說明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無畏精神存在著的。
但是這女子明顯還沒能從痛苦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其實就算她不說白夜也能夠猜到,她之所以會沉睡,恐怕就是因為她自己過往的那些經歷了。
可她沉睡了就是沉睡了,時至今日,聚集她所謂的那個當初究竟過了有多久的時間,只有徹底恢復了清醒認知之後的她才會明白。而在這一點,白夜幫不了她,也無需去幫她。
「你是妖族吧,你已經可以算是我所見過的眾多妖族修士中,最為具有天賦、最為讓我感興趣的修士了……也的確,除卻妖族之外,人族那些家伙恐怕也就只會落井下石了。」
「你……也被人族針對?」
听到這女子如此講話,白夜不由得一愣。
他的眼光絲毫不差,就算隔著諸多修為境界,也依舊能夠準確無誤的認出,這女子其實也是一個人族。可此刻听她的意思,她似乎還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在白夜的認知里,在這樣一個一切都走向破敗、走向衰亡的紀元之中,人族若是能夠出現如此強者,不當神明供著已經算是怠慢人家了。可是這女子似乎還有一些不公的遭遇。
這著實是讓白夜驚訝了一些,不過驚訝歸驚訝,白夜也知道,這與時代有關。時代的環境是不同的,就比如這荒界的環境,現在的荒界,就是人族和妖族在相互爭奪生存的資源。
而在洪荒的時候,又哪里能有人族什麼事情?毋庸置疑,那女子所生活的世界一定是另外一種局面,只不過白夜看她在認出自己的妖族身份之後對自己的這種態度。
白夜多多少少的還是能夠明白,也許在這灰影女子的那個世界,人族和妖族之間還不存在像荒界的人族妖族這般激烈的矛盾。不過出乎白夜意料的是,下一刻那女子居然出手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元屠和阿鼻因為意外帶給他的傷勢已經被樊離之血給緩緩治好。而到了現在,白夜更是已經不用再沉浸在冥想狀態之中了。
只不過他並沒有停止盤坐,他只是蘇醒了過來,可以繼續同那女子交流了而已。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他依舊還是會恢復他的傷勢,只不過是不會再陷入到冥想狀態之中。
而這個灰影女子見白夜久久沉浸在療傷的狀態之中,卻是隨便揮了揮衣袖,然後白夜便看到了天穹中那輪光輝無比璀璨的明月灑下一束潔白的月光。
那月光輝映在他的身上,給他帶來一種清涼至極的感覺。原本因為療傷,樊離之血一直奔流不息的緣故,白夜的身體還有些不可避免的熾熱。
可是在經受了這月光的洗禮之後,白夜卻是發現那種熾熱的感覺消失了。而伴隨著這種熾熱感覺一同消失的,還有他身體之中一些隱藏至深的暗傷和隱疾。
而在白夜自己的感知之中,這月光之中蘊含著的力量自始至終都是無比溫和的。而且對于他而言,哪怕這女子贈予的只是一束月光而已,他所得到的力量也是無比磅礡的。
「你知道洪荒嗎?」
「知道,不過在我的理解里,那是一個古老的、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的紀元。」
「那個紀元很好。」
「紀元象征的時代再好又如何,終究已經成為了過去,只能成為歷史。你我皆未曾生在那個時代,現在這個紀元,名為末法……」
灰影女子的聲音在這個空曠到一切都蕩然無存的世界之中回蕩著,而白夜從中听出的,卻是一份無比深沉的無奈之感。不過與此同時他卻是也已經知道,這個女子跟洪荒沒關系。
如此強大的人,居然也屬于這個紀元。而且白夜曾經不止一次展露出重瞳的異象,讓對方看到他這對奇異的眼瞳,可是這幾次幾乎不算試探的試探之後,這女子卻是絲毫沒變化。
通過這一點,白夜能夠確定,她不知道重瞳者的神話。這就不由得讓他很是無言,因為僅僅只憑借這些條件的話,他根本就無法判斷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不過既然現實已經是如此,白夜也只能選擇接受了。所以在下一刻,他只是默默的放開了自己,任由那月光中蘊含的力量向自己的身體之中涌入。
他運轉著自己所修行的諸多神通,在血液流動發出的轟鳴之聲中,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速度將那灰影女子的饋贈給盡數煉化。很快,那月光便因為白夜的煉化而變得有些黯淡了。
反而是那個灰影女子,她一見白夜如此卻是沒有什麼過多的反應,只是又揮了揮手,使得一道更加明亮、更加璀璨的月光從那輪明月之中映照而下,拂照在白夜的身上。
而白夜見狀,則是感激的向那女子笑了一下。那女子此刻也在看著白夜,不過她並沒有覺得白夜給她任何不適的印象,白夜如此,反而還讓她覺得這個年輕人很好,待人真摯。
然而她卻是不知道,她這前前後後的兩次出手到底帶給了白夜多大的幫助。如果說第一道月光的垂落還僅僅只是讓白夜將自己身體之中的傷勢一掃而空的話。
那麼第二道月光的垂落,便已經算是多余的一份饋贈了。在擁有這道月光拂照的情況下,白夜已經完全擁有了向下一個境界邁進的資本。
他本來就已經在那個充滿了空間亂流以及空間風暴的地方積累了一份相當恐怖的力量,只不過縱然擁有這樣的力量,他距離真正的大乘期也還有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從那個地方出來之後,白夜知道他自己需要繼續去積累力量,只有不斷地去重復這個過程,直到他的力量終于足夠的時候,他才能夠以無上的境界感悟引下雷劫,渡上那最終劫。
其實在這個過程之中,他也是需要去不斷地渡劫的。可是一直以來,白夜已經壓抑了許多次雷劫了。這是一件不為人知的事情,只有白夜自己才知曉,他強行壓下了多少次雷劫。
他在長生教之中生活的那段時間里,明面上,他的修行看似是穩步前行,可是實際上他的修行是一路的高歌猛進。他的勢頭,就猶如平靜的水面之下瘋狂涌動的暗流。
長生教給他的待遇從來都不是很差,而白夜同樣也沒有辜負那些資源。他是真正做到了,將那些資源所有的價值全部都利用完全,達到了一個相當完美的地步。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身在長生教,他也就不需要在力量提升的時候強行壓制部分雷劫了。而後來,在須臾山也是這樣。
須臾山的修行環境比之長生教也好不了多少,白夜知道,他若是真的將突破之地選在那里,那麼他只要稍有不慎,便會因為一步走錯而導致他在與杜青的博弈之中步步皆錯。
那樣的後果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所以在某些個雷劫即將降臨的時刻,他依舊選擇壓抑下去。這樣的壓抑,到了後來他幾乎已經不再去計算次數了。
因為白夜知道,無論他壓下了多少次,當他由渡劫期向大乘期開始邁進的那一刻,他便要去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一次蛻變。他到時候只會面臨一次劫難。
在那一劫中,他的身份,無論如何都是瞞不住的。所以他也沒想著要在渡那一劫的時候繼續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想著,要在那一劫中面對一下他真正的對手——天。
「你好像造就了不少殺戮。」
灰影女子凝視著四枚懸浮在白夜身邊的殷紅符文,在久久的沉默之後還是開口了。而她的話卻也僅僅只是換來了白夜的苦笑而已。而白夜的笑容,也是讓她一怔。
這一刻她已經忘卻了眼前的白夜,而是因為白夜的笑容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經歷。她從白夜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份無奈和坦然……從那種感覺中,她也想起了自己這一生造就的殺戮。
「他們要殺我,我就可以殺他們。」
白夜只說了一句話,卻讓那女子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因為白夜說的只是一個事實。這個事實,發生在白夜的身上,又何嘗不是發生在她的身上。
「道友,你的實力很強,為什麼不去別的地方多走走。長久的痛苦只能讓你愈加脆弱,你應該走走。看看別的地方的風景,順便去變得足夠強大。」
「足夠強大?那有什麼用?已經離開的人不會回來。」
女子的聲音低沉,雖然是在回應白夜,可是她的聲音之中卻顯露著一種無法被忽略的哀傷和刺痛。白夜能體會這聲音之中的痛苦,因為這樣的痛苦,他在失去的時候也會感覺到。
「我始終堅信,當我的實力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我可以不再失去身邊的任何人,我可以將我失去的人通通都找回來。當我足夠強大時,無人可以再去搶奪我所在意的一切。」
「到時候,縱然這天下可能都沒有她的蹤跡了,我也會將她找到。若在塵世中找不到,我便去輪回中尋找。若輪回中無她,我便再次創造一個輪回,或者她。」
……
那灰影女子發問,白夜便去平平淡淡的訴說。然而就在白夜說話的時候,陳列在他身邊的那些符文卻是會爆發出璀璨的光輝,光輝閃耀之間,那女子都于隱隱之中覺得白夜不凡。
「你的信念,很堅定,這很好。可是我與你不同,你尚且是一個自由之人……可是我,早就已經不再擁有自由了。我失去了他,我所相信的人族,趁我沉睡封印了我。」
「年輕人,若有我們有緣的話,我們自會在以後相見的。我很期待,你究竟能夠在你所選擇的道路上走出多遠的距離。你就像是一輪初升的……朝陽啊。」
那灰影女子話還沒有說完,便于突然之間消失了。而她雖然消失,天穹之上高高懸掛的明月卻是沒有消失。那清冷澄澈的月光依舊在拂照著白夜,為他帶去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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