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白玉盤似的,很大很圓。卻是那麼的慘白,帶著詭異的氣氛,在雲霧中穿行,飄飄忽忽,撒下清冷,泄了一地蒼白,有種蒼涼悲傷的美感。
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悲傷,想起那些生離死別的東西。
青州別院里,宮玥獨自和宮青臨呆在房內。
「宮青臨,」宮玥顫著手,模了模他那慘白冰涼的臉,「你要挺下去啊。」
他的身體,是越來越涼了。呼吸,也越來越弱了,弱得,只能看見胸口那里,似乎還有著若有若無的起伏,可那起伏,淡得,總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宮青臨,當初,我躺在帝京地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游走在生死邊緣的時候,你是不是,就是今天我這樣的感受?」
宮玥流淚,那時候的他,一邊操心生死難料的他,一邊煎熬地看著她,該是如何焚心和無助。
「宮青臨,你是不是感覺,心碎成了一地,那心,疼得,用我們畢生所學,也形容不出來是吧?」宮玥喃喃。
宮青臨只是靜靜地躺著,沒有半點反應,像個沒有呼吸的活死人。
「宮青臨,當日我死了,苒苒是啥狀態,你都知道對不對?你可知,今日,她看著你,就如當日听著我的噩耗那般。」宮玥吸了一下鼻子,「她每日守住你,不吃不喝,這都瘦了好多好多了。她的眼里,是道不盡的傷痛啊。」
「宮青臨,你可知道,你在她的心里,究竟重要到什麼程度了嗎?也許你不知,也許她自己也不知,可我知道啊。」
宮玥低頭,低低吐出︰「你可知,在她心里,其實,你和我,一樣重要。只是,她自己,並未意識到。可是,我意識到了啊。她選擇我,並不是因為我愛她多一點,或者她愛我多一點,只是因為,一個先遇而已」
窗外,霜風呼嘯而過,吹了進來,吹得宮青臨的睫毛輕顫,臉色更蒼白了些。
「宮青臨,你挺下去,好不好?我知道,你愛她疼她,怕她傷心。你難道,忍心她再承受一次當日的傷痛嗎?宮青臨,苒苒她,承受不了。
我當初的事,已經給她造成終身的陰影了。到如今,她每日即使被我點了睡穴,卻仍然會半夜醒來,迷迷糊糊哭喊。
有時候,她喊︰宮玥,你不要死。有時候她喊︰殿下,你不要死」
清涼的月光照進來,灑落在宮青臨的臉上,身上,似要浸入他的夢境,沁了他的心間。
「宮青臨,你給我和苒苒,留點念想,好不好?」
「你若死了,我就算傾覆了這江山,又有何意義?那替我,扛髒活累活的人都沒了啊。」
「你活下來,好不好,我真的,再也不吃醋了。你如果,還想和我搶,就搶吧。嗯,你說的,公平競爭。我保證,再也不來陰的了。」
「宮青臨,你還欠苒苒一副清明上河圖啊,我們說好的,我們三,一起把它繪完啊。你不能,撂挑子不干了啊。」
床上的宮青臨,睫毛始終顫著。那胸口的起伏,似乎微微強了一些,又似乎沒有
此刻的白苒,獨自站在花園里,月光撒在她身上,空留清冷的溫度。
今日,宮玥不讓她去宮青臨的房里,怕她去了,又控制不住當場淚崩。哄著她去林檀兮那里坐坐,她答應,卻悄悄到花園里獨坐。
瑟瑟夜風吹著她有些凌亂的發,發絲飄過臉頰,就再也動不了。
那里,淚水漣漣,粘住發絲。
她捂臉蹲下來,小聲哭泣︰「殿下,你活下來,好不好,活下來。」
冬季的園子里,樹葉凋零,枯枝敗葉,那些彎彎曲曲的枝丫,指向遠方,沒有一絲光彩,在寒風下,淒涼蕭瑟,風愈大,枝丫顫抖著,似乎隨時,都會倒下,斷裂成渣。
她走到花園盡頭,蹲下,嚎啕大哭。
月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讓那身影,看起來愈加單薄,似乎風一吹,就會消散
在這別院里,另一處院落,也有男子和女子,站在那夜色里,遙望帝京的方向。
落梅紛飛惹思念,淒涼寒風添惆悵。
夜色里,遠山近鄰迷迷茫茫,舉目顧盼,千山萬壑,阻斷了視線,卻阻不斷人的想念。
「甲虎,西洲他,會有危險嗎?」林檀兮開口。
甲虎沉默了下,道︰「會,可是,他會解決。」
「你又不是他,說得這麼自信。」林檀兮笑笑。
甲虎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望向遠處,想起那個背影挺如輕松的男子,想起他那堅毅無雙的眼神。
「檀兮,他會的。」甲虎重復。
他想著她,又怎麼會忍心讓她的等待成空呢。就好像,他自己,也不會讓她失望一樣。
「是嗎?」林檀兮笑笑,「我也覺得。可是甲虎,我那日,無意中偷听到,他們說,他死了,大家都瞞著我,不讓我知道呢。」
甲虎身子微僵,盯了林檀兮許久,沉沉開口︰「檀兮,那你相信嗎?」
林檀兮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甲虎,他沒有死。我相信我的直覺,顧西洲,對我承諾過的事,從來不會失信。」
甲虎看著林檀兮,也笑了,笑得有些羨慕。
她的心里,有著擔憂,有著害怕,卻更多的是,堅信,樂觀和豁達。
是啊,林檀兮,就是這樣一個神奇的女子。
她,總是想得最樂觀,最積極。
和她在一起,生活總是充滿希望和力量,就好像,在心里,種滿了向日葵,朵朵向著朝陽。
她總是,以最好最善最真最熱烈的一面去度人心,去待人。
這樣的女子,誰舍得,讓那向陽花枯萎呢。
她總是,用她最熱烈,最潑辣,最大膽的方式,肆無忌憚地表白。向著全世界昭告她的心情。
這樣的女子,誰舍得讓她的臉龐落下陰影呢。
她不像大多帝京女子那樣,她從來都不拘小節,做事干脆利落,當斷就斷,絕不拖泥帶水。
她總是,能明白顧西洲心中所惑,心中所想。為他解惑,為他撫平心里的結。
而顧西洲,也一樣了解她。
其實,顧西洲那一日,把林檀兮交給他的時候,最後那一刻,他又回頭,說︰不,我不要騙她,不要她蒙在鼓里。甲虎,等你帶她出城後,就告訴她真相。甲虎,檀兮她,是最堅強最陽光的那朵向陽花,她,會理解。
那個男子,心胸豁達純淨得讓他動容。
他敢把自己最愛的女子,拜托給另外一個最愛她的男子。
他信她,信他。
他,是羨慕他和她的。
這樣的他,讓他如何去辜負那份重托和信任。
這樣的他和她,讓他又如何舍得,去插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