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鹿泉漸漸停了聲音,宮玥才緩緩開口︰「皇叔,放手吧。當年的恩怨情仇,終究隨時間而去。冤有頭債有主,先帝已不在,當年害你的師兄弟,你也都復了仇。」
「放手?」鹿泉嗤了一聲,「宮玥,說得輕巧,我這麼多年的痛,誰來負責?」
宮玥沉默了一下,把狐狸傘扔回給白苒,低聲道︰「皇叔,有時候,放過自己,才是最好的方式。我的父王,他沒比你幸福,他甚至,連愛人都失去。可他終究,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皇叔,只有心有歸宿,才會寧靜。」
鹿泉盯著宮玥,突然嘲諷一笑,呸道︰「我可做不到恆王那種為了天下蒼生犧牲自我的狗屁境界。宮玥,如今,我籌謀二十年,成敗在此一舉。
今日之事,你莫再費口舌。而你和宮青臨,我也終會除去。因為,你們擋了我的道。」
宮玥微微嘆氣,「皇叔,這事,恐怕由不得你了。這些年,你在天耀帝身邊,偷偷算計著我和宮青臨,剛才那番話,已是仁至義盡。你若執意如此,那只能」
鹿泉眼里癲狂再起,「宮玥,宮青臨,你們拿啥和我斗?單打獨斗嗎?你們打不過。大軍?
哈哈,神鬼軍,你們有信心贏過我?宮玥,我也奉勸你一句,早日看清形勢,放棄抵抗。否則尸骨無存。」
宮玥搖搖頭,「皇叔,你真以為你的神鬼軍能幫你嗎?哦,我知道,你並沒有把神鬼軍按照天耀帝要求鎮守在城內。你把他們放在了城外,你想趁我們進城後,直接圍城絞殺是吧?」
鹿泉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我們能這麼快到這里,你也應該想到,你派在午門外的神鬼軍,已經全軍覆沒了。」宮青臨接過宮玥的話,嘆息一聲,「皇叔,你的神鬼軍,半個月前就失去戰斗力了。如今,和朽木一般,戰斗力連普通士兵都不如了。」
鹿泉雙眸一下崩定,不可思議地看著宮青臨,臉色駭然。
不!可!能。
神鬼軍壽命為十年,這才兩年左右。
宮青臨看了眼宮玥,繼續道︰「皇叔,你難道就沒發覺那負責幫你煉制神鬼蠱毒的苗愕族那大祭司蠱牙子有什麼不對勁嗎?」
鹿泉愕然,眼神有些慌亂。
「哦,也不怪你,確實,讓我也看不出哪里不對勁。畢竟,雙生子,看不出來啊。」
鹿泉渾身一震。
宮青臨臉一沉,「苗愕族的前任大祭司謬畫,因為反對替天耀帝煉制這喪盡天良的活死人蠱,被他的親弟弟蠱牙子算計,取代了他大祭司的位置,並把謬畫囚禁在苗愕族秘密地牢里。
哦,是宮玥救了他。而在一年前,皇宮的蠱牙子,就被他的雙生哥哥謬畫神不知鬼不覺地替代了。」
鹿泉後退一步,臉色難看。
宮青臨停頓了下,直接給了結論︰「謬畫做了手腳,如今,你那所有的活死人蠱毒,有效期只有兩年多。到如今,已經徹底失效,嗯,差不多,一踫就灰飛煙滅那種了。皇叔,你說,你還有神鬼軍嗎?」
鹿泉臉色駭然地看著宮青臨,連退幾步,完全不敢相信的樣子,「不,不可能,蠱牙子一個人是不可能調換得了蠱毒藥的。因為,為了防止蠱牙子反水,天耀帝從一開始就派了人全程監督的,做手腳,幾乎不可能的。」
宮玥也出聲,「皇叔說得確實有理,天耀帝也確實算無遺策,心思夠謹慎。可是啊,他又忘記了顧西洲啊。顧西洲成了騰佩後,有足夠的機會對那原來的人下手,至于偽裝。斯坦森國的人皮面具,我無償提供。」
鹿泉一下子面如死灰,很久沒說出話。
就在宮玥剛想開口的時候,鹿泉卻又開始哈哈大笑。笑聲淒厲,如波浪般層層疊疊襲來。
「哈哈哈哈……」
鹿泉一指那滿場文武百官,陰森森地道︰「宮玥,神鬼軍一毀,我確實無力再和你們搶這天下之位。可宮玥啊,你看看,這滿朝文武都在這里,他們的家里,最受寵愛的嫡子,全部都被我,哦,實際是天耀帝,給下了蠱毒。
這些人,都得听我的,否則,我讓他們死,就得死啊。你說說,我若逼迫他們做點啥,你這江山,還能穩固嗎?總不能,當個光棍皇帝,文武一個不剩吧。」
宮青臨搖了搖頭,開口道︰「皇叔,你多慮了。你又忘記顧西洲了。在你下手前,顧西洲就已經做過手腳了,所以,你的希望,恐怕要落空。」
鹿泉的臉色這下徹底灰敗,一雙狐狸眼都慫拉了下來。難怪,難怪他沒在這群朝臣身上看到那種畏懼。
是嗎,籌碼二十年,轉瞬一場空嗎?
他以為他才絕天下,智謀無雙。他以為他從來都是那執棋之人,他以為,宮玥和宮青臨,還有天耀帝,統統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兒。
他樂此不疲地看著天耀帝和宮玥斗智斗勇,看著他算計自己的佷兒和兒子。
他順水推舟,推波助瀾。
他以為,他能借宮玥之手對付天耀帝,還讓宮玥幫他承擔那不仁不義的弒君罵名。
他以為,他是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漁翁,他以為他是那螳螂撲蟬黃雀在後的黃雀。
原來,他是那螳螂啊。
原來,他才是別人手里的棋子兒。
原來,那宮玥宮青臨,才是最後的執棋之人啊。
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鹿泉心血激蕩,氣血翻滾,頭暈目眩,那走出桃花島後重建的所有尊嚴,驕傲和野心,在這一刻,轟然倒塌,粉碎成渣。
拼命忍住那快要噴出胸腔的一口鮮血,鹿泉抬眸,掃過宮青臨,掃過宮玥,那眸子里,是玉石俱焚的狠厲,是夢想破滅後的絕望。
鹿泉手一探,問天劍在手。
那傳說中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洲的上古名劍之首,問天劍。
鹿泉拔劍。
劍光沖天,駭然氣勢平地而起,萬里風雲已吞。
鹿泉啟唇,「神鬼軍沒了,無妨。宮玥,宮青臨,這南風,還沒有任何人是我的對手,今日,我無活路,你們,也給我陪葬吧。」
玉石俱焚,他也不讓宮映錦的子孫好過。
死,也要拉人墊背。
宮玥探手,冰魄凜凜。
宮青臨手一身,虹淵轟鳴。
就在白苒以為她要再看一次雙劍合並斗鹿泉的驚天大戲時候,卻忽覺頭一暈,肚子有些怪異地疼了起來。不由蹙了眉,臉色有些白,額頭滲汗。
正欲出手的宮玥突然一停,對宮青臨低喝一聲︰「你立即帶她去看太醫。」
只能讓他帶她去。鹿泉功力太高,他不放心讓其他人對上他。
宮青臨看了看鹿泉,有些猶豫。
「去吧,我也在。」唐輕攬拍了拍宮青臨,有些擔憂地看著白苒。
「別擔心,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可信我。」宮玥死死盯住宮青臨的眼楮。
宮青臨盯著他的眼楮,凝視片刻,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