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的牌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嬋夏唯恐他看不清,又把背面反過來,讓他看仔細。
緝事廠
這三個大字映入眼簾,同知大腦一片空白,差點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又仔細查看了下面那行小字。
這是由廠衛掌刑千戶發的通行令。
掌刑千戶雖然只是五品,權勢卻大的驚人。
不用三法司批準,可隨意監督緝拿臣民。
這塊令牌賦予使用者隨意稽查的權限。
莫說是民間獄事,就是嬋夏拿著這牌子查知府府內,也是沒問題的。
同知比知府還小一級,看到這牌子,怎能不肝顫。
「你是從哪弄到的這塊通行令的?」
「昨日與我一同驗尸的那位大人——哦,就是你懷疑是流寇的那個,他給我的。」
「是,當時小民是在茶館附近收的,有很多人都看到了。」陳四出來作證。
同知臉煞白。
「我何時懷疑大人了?咳咳,不要亂說話!」
「大人咳得如此厲害,哪是偶感風寒?」
「呃,是」不是也得說是。
嬋夏順手從包袱里取出一瓶藥,滿臉真誠︰「我這有治療風寒的藥,只要二兩銀子,童叟無欺價格合理。」
同知使了個眼色,跟著他的隨從忙把銀子遞過去,嬋夏笑呵呵收好銀子,把手里的瓷瓶遞過去,拱手失禮。
「多謝大人照顧我這童叟無欺的小買賣。這案件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定能查得水落石出。」
「廠衛那邊——」同知含蓄地看著她,意思是說,你錢也收了
「大人收了我的藥,只管安心養病便是,案件水落石出,廠衛那邊自然會記大人的功勞。」
倆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同知一揮手。
「你們還愣著干什麼,還不配合查案?以後你們幾個,就听她差遣了,她讓做什麼做就是了。」
主要是忌憚她手里那塊令牌,得罪不起。
嬋夏比了下邊上,示意同知借一步說話。
倆人站在邊上說了幾句,陳四經過這麼大的刺激,整個人都是木呆呆的。
同知的臉色由警惕緊張變得和緩自然,陳四猜女兒打消了他的猜忌。
可陳四卻無法從嬋夏臉上讀到她此刻的心情。
這說明女兒比同知心里還有底氣,游刃有余啊。陳四感覺有點不認識這個孩子了。
等同知走了,陳四把女兒拽到一邊詢問。
「你到底跟大人說了什麼?還有,你那瓶藥丸,前幾天我還看你十幾文賣給春滿樓的翠兒,你竟敢跟大人開價二兩?」
從來只有同知搜刮別人的份,女兒今兒這是老虎頭上拔毛啊。
「藥裝在瓶子里,決定它價值的不是藥材的成本,而是買它的人。」
「」能說兩句听得懂的人話否?
「春滿樓的翠兒手里緊,十幾文對她來說也不算少了。同知富得流油,二兩以下說出去,豈不是丟了他老人家的身份?」
陳四勉強明白了,這不就是宰肥羊?
「你這麼算計他,不怕他日後找我們麻煩?」
「他不敢,也不會。我若分文不取,他才真要睡不著覺,屆時我們在青州,反倒是不安全。」
這些官場上的道道,陳四不懂,忐忑地看女兒發橫財。
「你這孩子,怎麼膽子越來越大,我只看你最近做的這些事,心里總是不安。」
一樁樁一件件,感覺女兒越來越大膽。
「你膽子倒是小,不還是被人惦記上了?阿爹,你剛才听得真切,同知無緣無故怎會找到我們?」
嬋夏這一說,陳四才想起來,對啊
「有人告密?誰?」
他在青州是出了名的好人,無論是衙門內外,還是街坊四鄰,誰能跟他過不去?
「難道是之前我查驗得罪了人?不對啊讓我查出來的惡人都伏法了啊。」越想越迷茫。
「是三伯父。」嬋夏不忍看老爹費腦力,直接公布了答案。
陳四愣住。
「三伯父找到了同知,告發我與流寇勾結。」
嬋夏剛跟同知說的便是這個。
這結果出乎她的意料。
她從重生那一刻,便不斷地查找前世阿爹死的真相。
一開始的查找方向便是「阿爹得罪的大人物」。
經歷了幾次重大案情後,逐漸過濾。
排除了假的廠衛,跟真的廠衛公公又相處了半天。
萬萬沒想到,阿爹死因竟是這個。
兄弟。
不僅嬋夏驚訝,陳四也傻了。
好半天愣在那,雙目茫然,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
「弄錯了吧你三伯父為啥跟咱們過不去不可能的」
他三哥一開始做的不是仵作,實在是做啥啥不行,沒了別的活路才過來當仵作的。
陳四自認從沒做過對不起哥哥的事,甚至利用職務之便,安排給哥哥的都是簡單不容易出錯的。
「好端端的,他怎麼會這樣對我?」
告發嬋夏,不就等同告發自己嗎?
親兄弟手足情深,怎會無緣無故就做這種害人的事?
「原因有很多,他對你必然早就有所不滿,積怨頗深,這次賞銀事件催生了矛盾。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三伯父就沒打算讓你我活著。」
「除了這次告密,還有關于我當街驗尸的事,怎會那麼快傳遍?」
「我們是親兄弟,你還在襁褓時,你三伯母還抱著你不行,我要找他問個清楚。」
陳四情緒激動往外走。
「這會三伯父應該已經被提到衙門了,你直接去衙門,拿著這塊通行證跟大人求情,讓他少打幾杖。」
陳四接過通行證,馬不停蹄地朝著衙門跑。
殊不知,嬋夏剛剛早就跟同知串通一氣了。
陳三謊報,差點牽累到同知,按著同知的意思,是要打八十棍,跟前世的陳四一樣。
嬋夏料到打八十棍人非死即殘,便跟同知商量好,先不要打。
等陳四過去了,讓陳四求情,打三十棍。
這樣陳三才會記得弟弟的好,以後也不敢放肆,這等恩威並施的手段,陳四永遠也學不來。
「真正的惡人遠比不上反目的兄弟殺傷力更大阿爹你學不會不要緊。」
她懂,她會,這就夠了。
那塊令牌,留給她的不僅是一份活下去的底氣,還告訴她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