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假廠衛遇假仵作

趙義模了模癟癟的錢袋,咬緊牙關,扭頭不語。

竟然不上鉤嬋夏眸色淡了淡。

「王二,年方十六,出色弓箭手,戰場奮勇殺敵戰功卓著,沒死在韃子的鐵蹄下,卻因得罪人,死後慘遭車裂,後又補了數刀。」

趙義愕然失色︰「你認得我義弟?!」

「承蒙軍爺惠顧!」

在趙義萌生一拳撂倒嬋夏念頭前,嬋夏解釋︰

「恥骨聯合面看年齡最是準確,北方寒冷成長較晚1年,結合牙齒磨損程度斷定年齡在16,前後誤差不超過2年。你若有所懷疑,我當場燒一段尸骨骨質,稱重——」

趙義強裝威嚴,前面說的都听不懂,燒骨頭這個听懂了!

「大可不必!」挫骨揚灰?!

「那你如何知道,他是出色弓箭手——這算上一個問題細化,不能單算。」被坑了幾次,趙義總算靈了些。

「繭子,他三指下皆有厚繭,小指卻只有一點,這是極好的握弓手勢。」

嬋夏指了指還未來得及縫合的月復部,那里有條深深傷疤。

「這道傷便是他驍勇善戰的證據,給他療傷的郎中水平不高,這肉竟還有兩處縫在外面——我縫亡者都沒這般粗糙。」

縫成這樣,督主會不給她晚飯吃的。

每一個童叟無欺的好仵作背後,都站著督主這般魔鬼教頭。

「王二義膽忠肝,連養的狗都是好樣的,只嘆好人無好報若是正常死亡,軍營的縫尸匠便能將他安置好,何須你冒充廠衛找巡檢司?」

若真是廠衛的人,要找也是縣衙,找不到巡檢司。

巡檢司屬于地方最小機構,以緝盜為主,比不上縣衙人多,主官無品小官,沒見過世面,好糊弄。

趙義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距離這最近的軍營便是北直隸軍了,監軍太監據我所知是個混貨,王二怕是得罪了狗太監才遭了秧吧?好在尸身雖散,創口邊緣卻無明顯收縮現象,身無抵抗傷也無約束傷,他在車裂前就已經死了,死後遭車裂,未受太多苦痛。」

「我義弟並非死于車裂?那他因何而死?」

「毒。兩眼突出、鼻孔可見黑色瘀血、嘴唇破裂、兩耳腫大、指甲漆黑,許是有人見不得狗太監殘害忠良,提前送他上路。」

趙義嚎啕大哭︰

「賢弟!你死得慘啊!」

嬋夏一口一個狗太監拉近彼此距離。

「我與義弟同為北直隸軍把總,他不慎將監軍太監掛在棚頂的‘寶貝’踫落,惹怒那狗閹人,隨便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

車裂後又命人亂刀砍碎。

昔日奮勇殺敵軍功在身的王二死無全尸,害他的閹狗卻逍遙,天理何在!

趙義難以抑制,嘶吼出心底郁結。

「天道不公!閹狗不得——」好死還沒說出口。

後腦一痛,趙義轉身,蟬夏手持燈台。

「你暗算我?」

「我是救你。」

伸手將暈過去的趙義推到一旁的椅子上。

「冒名頂替還敢囂張亂喊,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不是傻」

若不是看在前世交情,她也懶得出手幫這個憨憨。

雨下了一夜總算停了。

黎明的曙光灑在城樓上,隨著鼓聲響起,四面城門同時打開。

燈油燃盡人未眠。

忙碌了整晚的蟬夏伸了個懶腰。

正待出去吸兩口新鮮空氣,忽听外面壓著嗓飽含怒意的呼喚。

「陳嬋夏!你給我死出來!」

蟬夏往桌底看去,想鑽,已然來不及了。

門被踢開,進來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瘦小枯干穿簑衣,手里拎著個油紙包。

見到嬋夏不由分說,抓著油紙包就往她身上招呼。

「你膽兒也忒肥了!」

嬋夏哎呦一聲慘叫︰「阿爹!手下留情!」

陳四听她叫得好似殺豬,火頭更甚︰「喊什麼,油餅砸人又不疼!」

「我剛縫完尸,還沒換衣清理尸毒,疼倒是不疼,可這餅就不能吃了」

陳四忙把油紙包挪老遠,貪財嘴臉與嬋夏如出一轍。

「快去清洗,等會再算賬!」陳四瞪了眼這膽大包天的丫頭。

嬋夏沖他嘿嘿一笑,去了後院。

從井里搖上一桶拔涼水,月兌下沾血的罩衣,先是用清汁凝露仔細涂手臉消毒,再以清水香胰子反復洗淨。

後院沒人,她便解開發髻,滿頭青絲垂落,仔細涂抹凝露,以免沾染尸毒。

陳四過來,正看到閨女披頭散發坐在玉蘭樹下的石凳上,吹蘭芬馥,笑眼彎彎,滿園盎然生機,全被她的瑰姿艷逸蓋了去。

陳四嚇得心一擰,三步並兩步沖過來。

壓著嗓子訓斥︰「死丫頭,你不要命了?」

「又沒人看到,怕啥」嬋夏不慌不忙地把頭發窩成 ,取了倆嶄新的布巾包上,美嬌娘又成了面冠如玉小郎君。

「讓人看到你女扮男裝冒充仵作,不僅你要挨板子,阿爹我數十載的聲譽也毀于一旦」

陳四窩火。

這幾日青州鼓月復含和,他這團頭做得清閑,昨晚吃了幾盞酒提早睡下。

醒來發現女兒留了紙條。

這膽大包天的丫頭,竟攔下飛鴿偽造他的舉薦信,獨自去了縣城。

陳四急了滿嘴燎泡,冒雨急行,城門一開便沖進來找閨女。

閨女倆月前從樹上摔下來,醒來便轉了性子。

非得鬧騰要做仵作,每逢他驗尸她都要跟著,這次更是膽大,竟偽造他的舉薦信,女扮男裝就過來了!

這一路,想的都是閨女身份被拆穿被打個半死的畫面,恨不得兩肋生翅飛進城。

見她屁事沒有還一副作死的樣子,擔憂化為憤怒,掄起拳頭就要錘她,看她那酷似她死去娘的臉,又下不去手。

拳頭停在空中,舉也不是,落也不是。

「阿爹別氣了,我回去做好吃的。」嬋夏笑嘻嘻地放下陳四的手,就知道阿爹是個嘴硬心軟的。

「別以為炖醬骨我便不氣了。」

「再加一份魚圓,我親自釣溪魚。」

陳四吞吞口水,努力裝作不在乎。

「你一女子怎好踫這些枯骨爛肉?我剛看你縫的那具尸,這種碎尸莫說你這般的新手,便是阿爹我這十幾年的老仵作,也未必縫的好,好在你糊弄過去了那魚圓做得多些,上次都不夠塞牙縫。」

「傻阿爹,若不是為救你命,我何苦女扮男裝跑這麼遠」嬋夏小聲嘀咕。

她重生已倆月有余,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找督主,就是放心不下阿爹。

前世,阿爹就是這時間前後死的。

準確的說,再過五天,六月十六,阿爹前世的死期就要到了。

留給嬋夏力挽狂瀾的時間,只剩最後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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