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1、本卷終

這不是蘇乙第一次感到內心如此震蕩,不能自已了。

這也不是蘇乙第一次被洗禮,被升華了。

上一次讓蘇乙熱淚盈眶的那個人,叫王田香,代號烏鴉。

而這一次,這個犧牲的戰士,叫李二牛。

王田香的犧牲,可謂轟轟烈烈,恰如他的一生,波瀾起伏。

而李二牛的犧牲,卻是如此理所當然,就如他這個人,他的名字。

他是如此的樸素,他是如此的偉大。

而像這樣偉大的人,這樣樸素的戰士,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在這片飽受摧殘的土地上,又何止千千萬萬?

所有人都月兌帽敬禮,在這漆黑的山澗之中,在這風雪嗚咽的酷寒之夜。

但時間緊迫,這里沒人有權利盡情悲傷。

另外一名主動請纓的戰士到了蘇乙面前。

「首長,該我上了!」這戰士道。

他的臉上沒有懼怕,沒有退縮,只有一往無前的堅定。

蘇乙沉默。

他心中滿是不忍,但最終,他還是緩緩點頭,道︰「小心一點。」

「保證完成任務!」戰士敬禮,然後背起繩索和滑輪,準備登山工具,開始攀爬。

看著自己的戰友去拼命,這是一種難言的煎熬,是一種漫長的等待。

半個小時後,這個戰士到達了第一個戰士同樣的位置。

他的體力也早已不支,但卻仍在堅持。

他艱難網上攀爬著,每一個動作,每一次攀升,都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一步、一步、一步……

當這名戰士的身影最終消失在崖頂,幾乎所有人都遏制不住地低聲歡呼起來!

所有人在亢奮揮舞著手臂,大家的眼楮在黑夜中忽閃著,亮晶晶的。

不一會兒,繩索垂了下來。

這代表著,上面的滑輪已經安裝好了。

現在所有人都可以順著繩子,借助滑輪輕輕松松把自己送上山頂了!

「我先上去!」揚子容第一個站出來。

「好!」蘇乙同意,先上去的人,除了要負責看守滑輪,還要負責警戒和偵查,揚子容無疑能很好勝任這個任務。

揚子容把繩子綁在自己的腰上,拽了拽繩子,向上面的戰士示意自己準備好了,他可以拉了。

但等了半天,上面毫無動靜。

揚子容又拽了幾下,還是沒反應。

不妙的預感彌漫在每個人心頭,大家的神色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出事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揚子容一咬牙,道︰「有繩子,我可以爬上去看看!」

這是個很冒險的決定!

因為沒人知道上面繩子到底有沒有栓牢固,也沒人知道上面是不是有敵人守株待兔,等著收割人頭。

但事已至此,大家根本別無選擇!

褚紅山面露猶豫,快步湊到蘇乙耳邊道︰「首長,揚子容身份特殊,要不叫別人去冒險……」

啪!

蘇乙一個大耳瓜子把他抽得一個趔趄,凌厲目光死死瞪著他,伸手在他臉上指了指。

他什麼話也沒說,但褚紅山卻有種肝膽俱裂的恐懼。

蘇乙很快回過頭來,對揚子容道︰「如果確認安全,拽四下繩子。」

先約定好暗號,以免意外發生,下面還稀里糊涂一個個上去。

揚子容鄭重點頭,然後又使勁拽了拽繩子,這才蹭蹭蹭網上攀爬而去。

身後,李洪義湊到褚紅山跟前,悄聲問道︰「你跟首長說啥了?」

褚紅山有些悻悻,道︰「沒啥!」

他心里已經反應過來自己那話說得不合適,真正沉浸在這樣的局勢之中,誰的命都是命,哪怕是演員,也不能高人一等,尤其是剛才親眼見證了一個戰士的犧牲。

他很清楚自己是撞槍口上了,若是平時他說這話蘇乙說不定都不會搭理他,但在這種時候,這樣的情況下,他剛才的話,太不合時宜了。

揚子容的體力很好,加上有繩子借助,用了不到十分鐘,就上到了崖頂。

很快,繩子被拽了四下,表示一切安全。

「我先上去!」蘇乙站了出來。

有人要勸,但蘇乙根本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直接吩咐道︰「白茹,你帶著之前身上有傷的戰士,還有董忠松這一組,去威虎山正門外構建工事,一旦打起來,有土匪想要逃跑,你們的任務就是攔截,不要放跑一個土匪!」

「是!」白茹有些不情願,她更想跟著蘇乙一起上去,但這是命令,她必須服從。

蘇乙環顧一周︰「所有人都準備好輜重,再次檢查裝備,這次暗號,是拉五下繩子,記住了嗎?」

「明白!」

再次變動暗號,不過是蘇乙以防萬一,謹慎使然罷了。

蘇乙綁好了繩子,拽了拽,示意上面自己準備好了。

這次上面立刻有了反應,蘇乙只覺一股大力傳來,他整個身子立刻被拽著向上升起。

蘇乙急忙在懸崖壁上走步,減輕上面的負擔。

這次上升的速度極快,只用了不到三分鐘,蘇乙就到了崖頂。

經過一段斜坡,蘇乙立刻發現一個敞開的巨大門洞,想來便是飛機跑道的出口了。

滑輪被固定在門洞上方,鋼索穿過滑輪,揚子容在另一邊拽著繩子。

然而揚子容拽的不是繩頭,在他身後,繩子一直延伸到一塊巨石之後。

蘇乙隱隱看到,有一個身影趴在那里。

蘇乙心中一沉,一邊解開繩子,一邊往過走︰「老揚,什麼情況?」

「首長!」揚子容突然崩潰哭了出來,「我曹了踏馬個巴子的!我今天不把座山雕的腦袋擰下來,我特麼就誓不為人!嗚嗚嗚……」

七尺高的漢子,哭得像個孩子。

哭聲還得壓抑著,不敢太大聲。

蘇乙心已沉到谷底,他加快腳步,快步到了巨石後,只一眼看去,頓時內心巨震,呆立當場!

只見之前那個戰士無聲息地趴在石頭後面,身上纏著兩圈繩子,繩子的頭上綁著登山用的鐵鉤,而鐵鉤,深深鉤在這戰士的血肉里!

他已死去多時了!

蘇乙很容易猜到這戰士臨死前的一幕——

他費盡力氣爬到了崖頂,掛好了掛鉤,終于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發覺自己滿身大汗,他感覺到了冷,他開始打擺子,意識開始模糊。

但他還是拼著最後的力氣,用繩子在自己身上繞了兩圈,把繩頭系在鐵鉤上。

然後他走到那巨石後,也許他想用鐵鉤勾住巨石,但最終失去意識,一頭栽倒下去,而鐵鉤很巧合鉤在他身上。

也許,他從一開始就怕自己鉤在巨石上繩子也有月兌落風險,所以把鉤子鉤在自己的身上,然後趴在巨石後,用身體壓住鉤子,再用巨石擋住身體,萬無一失,這才踏實地睡去……

也就是說,揚子容剛才拽著繩子往上爬,他每拽一下,鐵鉤就往這戰士的身體里深入一分。

他每往上爬一步,這戰士的血就多流一縷,傷口就多撕裂一些。

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而無意中造成這一切的揚子容,怎能會對此不內疚?不痛苦?

鐵打般的漢子,也崩潰了。

蘇乙將鐵鉤從這戰士身上拔出來,取下繩子。

他沉默良久,才對揚子容道︰「過來幫忙!」

揚子容擦干淨眼淚,兩人將繩子拴住,給下面發信號,開始往上拽人。

戰斗還將繼續,悲痛和緬懷,還是留待以後吧。

四十分鐘後,所有人都上來了。

孫達德已經帶著人把飛機跑道里面也偵查了一遍。

「這飛機跑道是從防空洞擴建的,里面很大,糧食和一些其他物資都堆放在里面,有兩個負責看守的土匪,我們去的時候正在睡大覺,沒發出什麼動靜,我們直接料理了他們!他們身上有鑰匙,防空洞的門是從這里面鎖的,也就是說,咱們可以直接拿鑰匙開鎖,然後攻出去!」

此時的蘇乙出奇地冷靜,他腦子里瞬間過了一遍整個威虎山山寨的地形圖,又過了一遍早就商議制定好的計劃,環顧一周,開始下令︰「孫達德,你帶兩個人去佔領一號軍火庫;馬保軍,你帶兩個人,負責二號軍火庫;褚紅山,你帶兩個人,去第三巷,接應高波,注意有犬!李洪義,你帶你這一組,搞定圍牆上的所有哨崗,佔領重火力點!揚子容,會開坦克嗎?」

……

隨著蘇乙有條不紊地安排,戰士們分割成一小隊一小隊,在山寨中四散開來。

此時正是後半夜,所有土匪都在酣睡,隊員們行動迅速警惕,沒有出現任何意外,那些關鍵位置的暗哨和崗哨,幾乎全被隊員們輕松抹了脖子,悄然無息死在了睡夢中!

很快,所有小組的任務就都完成了,除了褚紅山那一組。

他們沒找到高波。

「先不管他了!」蘇乙這個時候根本不可能去想高波的事情了,他正帶著兩個戰士,在四處布置炸藥。

「你去找孫達德和馬保軍,幫他們布置好兩個軍火庫的炸藥,然後把剩下的所有炸藥全部運出來!給我送過來!另外,告訴揚子容,讓他把坦克炮對準霸王蓋頂,我這邊一開始爆破,他就立刻開炮,把這個突出的山峰給我轟下來!」

「明白!」

意外還是發生了,一個起夜的土匪無意間發現正在搬運炸藥的戰士,嚇了一跳,大喊了句誰。

砰!

槍響!

這土匪應聲倒地。

突兀響起的槍聲在山寨中格外醒耳,大部分土匪都被驚醒了。

「你,引導火索,你,通知所有人,全部撤到外牆的哨崗中去!一分鐘後我立刻引爆炸藥!」

兩個戰士立刻領命而去。

土匪們紛紛起床出來查看,咋咋呼呼,整個山寨都蘇醒過來。

這過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一分鐘後,蘇乙果斷點燃導火索,帶著戰士們後撤到了防空洞里。

土匪們此時根本沒意識到,災難即將降臨。

某一刻——

轟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在山寨四處爆發,其中,居住區,軍火庫被蘇乙重點照顧,爆炸尤其猛烈。

地動山搖間,揚子容把坦克炮對準了霸王蓋頂的山峰,直接轟出兩炮。

整個山峰頓時大塊大塊的崩塌滾落下來,直接埋沒了半個聚義大堂。

只是這一波操作下來,就要了大多數土匪的命。

剩下的土匪衣衫不整地從房里跑出來,驚慌四處奔走。

他們想要去抄家伙拿武器,但兩個軍火庫全部被炸毀了。

想要去圍牆哨崗,但還沒到跟前,就听一聲惡狠狠的「打」,頓時圍牆四周八個崗哨所有的重機槍齊齊噴出火舌來。

噠噠噠……

土匪們如割韭菜一般,慘叫哀嚎著一茬子一茬子倒下。

戰火在燃燒,斷壁殘垣,四處殘尸!

蘇乙用了不到十分鐘時間把這個山寨,變成了煉獄。

猛烈的火力下,土匪們根本組織不起任何反抗。

最終,一部分土匪貌似突破防線,沖出大門去,卻直接撞上了白茹他們在門外的防線上。

夜幕下,這群土匪做不出任何反抗,就被重火力全部給突突了。

還有十幾個土匪簇擁著狼狽的座山雕等頭目,逃進了防空洞。

但在這里,蘇乙早就以逸待勞,等著座山雕。

他早就猜到座山雕必定會從這里逃走,畢竟山寨被攻破,他只有開飛機逃走一條生路。

砰砰砰……

他們一頭扎進了蘇乙的埋伏圈,一輪槍擊下來,就只剩一個座山雕挾持著一個女人,驚慌不已地站在原地。

「都退後!退後!不然我打死她!」座山雕面目猙獰大吼著,他謹慎地把整個身子藏在女人身後,不讓隊員們有任何開槍射中他的機會。

隊員們面面相覷,都不敢開槍。

「讓開!給我讓開一條路!」座山雕眼中凶光直冒,厲聲大喝著,緩緩向前,而十多個戰士,竟被他逼得不斷後退。

砰!

恰在此時一聲槍響,座山雕頭頂上一盞燈突然炸裂開來。

座山雕下意識抬頭一看,頓時露出後腦勺。

砰!

又是一槍,他整個頭蓋骨都被這一槍掀掉了。

座山雕渾身一僵,然後無力倒地,那個被他挾持的女人毫發無損,瑟瑟發抖。

蘇乙淡然收起了槍。

這如雷霆般迅猛的一戰,很快就結束了。

小分隊如神兵天降,土匪們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並且所有火力點一開始就落在了小分隊手里,就連坦克也易主。

一切,都顯得那麼簡單,自然流暢,威虎山的土匪,被一窩端了。

隊員們無一傷亡,仿佛這本就是一場理所應當的勝利一般。

半個小時後,兩個戰士壓著高波回來了。

「首長,他利用咱們的滑輪,放走了威虎山的老八小鐵鎖!」一個戰士氣憤地告狀道。

蘇乙看向高波,高波含笑對蘇乙點點頭,然後直接向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眾人這才發現,他胸口有大量血跡滲漏出來,之前苦肉計那一槍的傷口,又崩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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