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不需要魚禾提醒,亡承也會讓自己的人調查到位。
畢竟他兒子不怎麼聰明,找一個太聰明的兒媳婦的話,他即便是拿下了哀牢國和南越國,他兒子也坐不穩。
亡承說完話,起身一禮,準備離開。
見莊頃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忍不住問道︰「你不走?」
莊頃冷著臉道︰「我還有一些私事要跟太守說。」
亡承若有所思的低聲道︰「敏兒的事情?」
莊頃哼了一聲。
亡承張了張嘴,很想跟莊頃說,魚禾並非良配,只能做盟友,不能做翁婿,就魚禾剛才給他們出的對付哀牢國的毒計,就足以看出這一點。
但考慮到莊頃是個沒什麼安全感的人,唯有跟人結為姻親,才會放心的跟人交往。
亡承也就沒有將心里話說出口,對莊頃也行了一禮,晃晃悠悠的出了太守府正堂。
亡承的身影消失以後。
莊頃盯著魚禾,沉聲道︰「你明明想利用我們幫你拿下交州,明說就是了,何必找那麼多借口。」
魚禾意外的看了莊頃一眼。
莊頃變聰明了啊。
看出他心思了。
他是想借著亡承和莊頃的手,先幫自己拿下交州。
交州他垂涎已久,佔人又造反在即,如此良機,若是不出兵,那就是對不起自己。
莊頃見魚禾不說話,冷哼一聲,又道︰「你分明是害怕我們征討完了哀牢和南越,耗盡了兵力,沒辦法再幫你征討交州。
所以你想方設法勸解我們,先幫你征討交州。
對不對?」
魚禾看著莊頃,不咸不淡的道︰「你在質問我?」
莊頃冷淡的道︰「你可以這麼理解!」
魚禾呵呵笑道︰「數月不見,長脾氣了?」
莊頃輕哼了一聲,沒有搭話。
魚禾笑問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是你聰明,還是亡承聰明?」
莊頃愣了一下,惡狠狠瞪了魚禾一眼。
這不是廢話嗎。
當然是亡承聰明。
亡承憑借一己之力,從他兄長手里奪過了句町王之位,還輕而易舉的擋住了馮茂的攻伐。
他是借著亡承、魚禾之力,才殺死了滇王,奪取了一個王位,到最後還要跟魚禾共分江山。
誰更聰明,顯而易見嘛。
「看來你清楚你和亡承誰更聰明。那你說說,你能看出的東西,亡承就看不出來嗎?」
魚禾臉上的笑意一斂,冷冷的問。
莊頃一臉愕然。
魚禾繼續道︰「那亡承為何什麼也沒說,反倒是你留下質問我呢?」
不等莊頃開口,魚禾就自問自答,「因為亡承比你聰明。你們在決定將犍為郡、越巂郡讓給我之時,你們就將你們在西南的所有權柄都讓給了我。
你們以後要在哀牢、南越立國,需要我幫襯。
你們的外甥和外甥女以後要繼承你們的家業,也需要我扶持。
可以說你們兩家以後想要發展、想要壯大,都離不開我。」
魚禾擲地有聲的道︰「你們離開了我,以後在西南站都站不穩。我離開了你們,交州照樣打,無非就是花一些時間而已。
亡承就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什麼也沒說。
而你,什麼也沒看清楚,所以自作聰明。」
莊頃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
魚禾冷哼一聲,又道︰「你莊氏,比亡氏更需要我。亡承還算有點能耐,離開了我,他也能想辦法穩住句町國的局勢。
而你離開了我,亡承會立馬出兵吞掉你。」
莊頃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他很想反駁魚禾,可他很清楚,魚禾說的是實情。
亡承從來都不是什麼善類,亡承在他面前之所以表現的親切友愛,是因為魚禾能壓得住亡承。
但是他不行。
沒有了魚禾壓制,亡承會瞬間露出獠牙,將他連皮帶骨吞進肚子。
亡承是一個連自己兄長都能算計的狠人,又怎麼可能放過他這個外人。
「以後遇事,多想想再說。比你聰明的人都不說話,那你就不要說話。因為你很容易被人當槍使。
你我是盟友,又有姻親關系。
我或許會利用你,但絕對不會害你,更不會讓你跟著我吃虧。
拿下交州,固然是我所願,但對你們也有好處。
交趾、日南、九真三郡,有不少跟佔人一樣不怕死的部族。
他們可以幫我們對付鄧讓,也能幫我們對付南越、哀牢。
我們要付出的不過是一些糧食而已。
我們跟哀牢、南越、交州死磕,會死傷很多將士。
借助他們的力量幫我們對付哀牢、南越、交州,我們不僅能省下不少將士,還能輕而易舉的達到我們的目的。
這叫借力打力,也叫借刀殺人。」
魚禾並沒有一味的聲討莊頃。
他將莊頃那一股自以為聰明的傲氣壓下去以後,態度就好了很多。
莊頃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王。
顏面還是要留一些的。
莊頃一臉憋屈的長出了一口氣,「以後……以後我再也不自作聰明了……」
魚禾語重心長的道︰「奘兒最近能認人了,你這個當舅舅的應該去看看,以後好親近。」
莊頃抿著嘴起身,對魚禾一禮,「多謝……」
說完這話,莊頃垂下頭,落魄的離開了太守府正堂。
魚禾目送著莊頃的背影消失以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陰麗華蓮步微移,從後堂進入正堂,語氣幽幽的說著。
魚禾板起了臉,道︰「偷听我們說話,下場可不太好。」
听到魚禾這話,陰麗華不僅不怕,反而笑道︰「你明明很重情義,為何要擺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
魚禾橫了陰麗華一眼,「我什麼時候重情義了?」
陰麗華輕笑著道︰「你若是不近人情,似亡承那種懂你心思,卻藏而不漏了人,你早殺了。你若是不近人情,似莊頃這種自作聰明的人,早就被你甩開了。
而他們的家業,早被你弄到手了。」
魚禾故作冷酷的道︰「我只是覺得他們還有利用價值?」
陰麗華笑吟吟的道︰「如今你僅僅只是利用他們的話,剛才不會跟莊頃講那些寬慰的話,也不會讓莊頃去看魚奘。
畢竟,你要利用一個人,就不會跟一個人產生太大的瓜葛。
也不會寬慰他,更不會讓他去親近你的家人。」
魚禾盯著陰麗華,「你懂得如何利用一個人?」
陰麗華笑道︰「我一個女兒家,哪懂這些。主公才是此道的翹楚。」
魚禾淡淡的道︰「我不會利用人。」
陰麗華似笑非笑的道︰「主公難道忘了樂進了嗎?」
魚禾臉上浮起一絲尷尬,「我討厭聰明的女人。」
魚禾當初利用樂進,那真是心狠手黑,不僅榨干了樂進身上所有的價值,還親手將樂進送進了墳墓。
陰麗華捂著嘴嬌笑道︰「那屬下可以嘗試著笨一些。」
魚禾瞪了陰麗華一眼,不想再搭理她。
這丫頭,以前在他面前,總是故作深沉。
相處的久了,本性就流露了出來。
有點小調皮。
跟史書上記載的那位端莊沉穩的陰皇後,大相徑庭。
不過魚禾也能理解。
畢竟,陰麗華現在還是個小女子。
尚未嫁做人婦,也沒有守過活寡。
「你最好拿棍子在自己腦袋上好好敲幾下,讓自己變得奇蠢無比。」
魚禾沒好氣的道。
陰麗華被魚禾逗的‘咯咯’叫笑,笑了許久以後,才徐徐問道︰「主公是什麼時候決定對交州用兵的?」
魚禾瞥了陰麗華一眼,淡淡的道︰「你不是很聰明嘛。你可以猜一猜。」
陰麗華仰著頭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听我兄長說,主公善謀,一直都是走一步算三步。我細數了一下主公的過往,確實如此。
我猜測主公應該是在公孫述和王尋、王邑的戰事陷入到了膠著中以後,才決定對交州用兵的。」
魚禾面無表情的道︰「何以見得?」
陰麗華笑著道︰「依照主公走一步算三步的性子,主公不可能是最近才決定對交州用兵。若是最近才決定對交州用兵的話,主公也不會派人盯著日南郡的佔人。
所以主公決定對交州用兵,應該在見佔英之前。
主公想要對交州用兵,就必須確保後方無礙。
公孫述和王尋、王邑的戰事若是沒有陷入僵局。
那麼他們任何一方取勝,都會威脅道主公的後方。
所以主公不可能在他們的戰局沒有明確之前,就決定對交州用兵。」
魚禾沉吟著沒有說話。
心里暗暗贊嘆陰麗華厲害。
能將他心思猜測到這個份上,比莊頃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猜測的不對。」
魚禾淡然一笑,輕飄飄的道。
雖然陰麗華將他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但陰麗華確實猜的不對。
他在公孫述和王尋、王邑的戰況陷入到僵局的時候,確實有對交州用兵的心思,但還沒有決定。
因為他那個時候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手底下四支兵馬還在籌備,其中有兩支兵馬還是空殼子,亡承和莊頃二人手底下的兵馬在大戰中損傷不小,還沒有恢復元氣。
所以他當時僅僅是盤算一番,並沒有真正做決定。
他決定對交州用兵的時候,是他見佔英的時候。
在他見到佔英,從佔英口中得知鄧讓待佔人苛刻,甚至連佔人返鄉的糧草,也要問他這個敵人討要的時候,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史書上記載,佔人在鄧讓統治交州的時候,佔人女首領曾經率兵跟鄧讓死磕過。
鄧讓將佔人逼到問敵人要糧草的地步,那就說明佔人手里沒有余糧,鄧讓也不會給他們余糧,佔人和鄧讓死磕的日子不遠了。
所以他才決定對交州用兵,趁著佔人和鄧讓死磕的時機。
為此他特地請了魚父和莊喬出山,幫他加緊籌備西山和東山兩軍。
並且暗地里派人死死的盯著佔人的動向。
亡承和莊頃今日不找魚禾的話,魚禾也會在佔人有了動作的時候,找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