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穆清簫來了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她才認真打量自稱清簫的少年。

便是歲數比她小,也應當三、兩歲間,眉色較多數兒郎要淺淡,像墨色添兌過足的清水,畫在紙上的兩筆,又經過了歲月變得越發清淺,細看來他的五官似乎都不如何突出深遂,很溫和的樣,面廊也柔和,一笑間便如春風拂溢,哪里看得出有絲毫戾氣?

「清簫雖從我姓鐘離,不過卻早拜了三郎為師,如今他又有了新的名籍,穆清簫,嶺南人士,覃丫頭你可別小看了他,他現在的道功可遠勝三郎了。」鐘離磯說到這兒還重重哼了一聲︰「要我說晏遲根本不夠格讓清簫稱一聲師父。」

「背後說我壞話,挑撥我跟清簫的師徒關系,還有點師長的德性?」

听這句話,抬眼的抬眼轉頭的轉頭,三人都看見了一腳邁進門檻的人,繃著唇角斜挑眉梢,一邊說話一邊入內,又是說曹操曹操到,晏遲居然還不待兩位貴客被迎入廳堂,就湊巧地回來了。

鐘離磯翻著白眼,鐘離清簫卻是展顏一笑,不待晏遲站住腳步,就恭身一禮︰「徒兒恭問師父康安。」

晏遲得意地沖鐘離磯一笑︰「如何?我們兩個間的師徒之情,是你老人家能離間得了的麼?哪怕我當年收清簫為徒弟時自己已經不能修煉道功了,不過我卻比你更加善于指點他領悟道功道術,要光靠師父你指教,清簫而今況怕還練不成改顏術吧,那麼他就無法報仇血恨,化解心里的戾氣。」

改顏術是什麼術?是傳說當中許純陽也會的那類術法麼?芳期頓時目光炯炯望向鐘離清簫。

「覃丫頭,咱們先去皰廚吧,我一點都不想搭理你的這位官人,看著他就心里堵得慌,立時就要用美味佳肴抒解我心里這口悶氣。」鐘離磯拿背脊骨沖著晏遲,氣沖沖地對芳期道。

芳期忍俊不住,一邊笑一邊點頭,果然先領著鐘離磯往皰廚去——晏遲既然已經回來了,大可不必避嫌,犯不著再讓鐘離師和徒兒坐候廳堂,直接就能將人迎往清歡里。

清歡里的皰廚儲著不少雜嚼,都是芳期得空時親手制成,一樣挑了些,放碟子里就擺在皰廚外的小桌子上,鐘離磯一邊品嘗,一邊听芳期報菜品,他一點不客氣地點出了幾道自己愛吃的,等著菜一出鍋就能立時嘗鮮。

芳期忙碌了一陣,趕在中午前做好了辣子雞、水煮魚片、爆炒腰花、冷拌海帶絲等等幾樣葷素菜肴,鐘離磯這才肯移步長英堂,去見那位一見就生悶氣不見卻還掛念的好徒弟,而芳期卻驚見一會兒功夫,鐘離清簫卻變成了個陌生人,要不是衣著未換,她簡直不知道這是鐘離清簫了,把她震驚得目瞪口呆,深深被神乎其神的改顏術折服。

要不是太莽撞失禮,她肯定會伸手去模鐘離清簫的臉,驗證這究竟是妝畫改了容顏呢,還是直接在臉上罩了副人/皮面具。

然後瞬息間,她又見鐘離清簫恢復了本來的容顏。

芳期的眼珠子差點沒直接跌出眼眶,她敢擔保鐘離清簫動彈都未動彈,既不可能洗去臉上妝容,也不可能揭去臉上的人/皮面具。

晏遲拉了芳期在她身邊坐下,笑道︰「改顏術不是易容術,是靠道功改變容顏,是確實的真偽難辨,慢說普通人,便是那些道修,都看不出端倪。清簫剛才經我指導,改顏後的容貌與周途疏有五分相似,這下夫人總該想通了吧,我為什麼一定要察清楚羿栩的男寵到底是誰。」

芳期一邊點頭一邊仍覺難以置信︰「清簫可能再變回剛才的模樣?」

然後她就親眼目睹了鐘離清簫當眾炫技,只靜坐著,漸漸地卻眉色增深,鼻梁上挺,眼角忽生一顆褐痣,連面廓都能變得鋒銳了幾分,只除了膚色未改,氣態如舊,赫然已經判若兩人。

「覃丫頭別驚訝了,這些無異于雕蟲小技,真正專心長生之術的人根本不該浪費時間修煉此門道術,哼,誰讓清簫非要拜個不靠譜的師父,被引上了歪門邪道。」鐘離磯仍在不滿,冷冷地斜視著晏遲。

「師公,師父讓我先修煉改顏術,也是為了讓我早日復仇,化解心中戾氣。」鐘離清簫一笑,十分溫文儒雅。

「清簫要記清楚了,不用克意掩飾你的本性,你只是容貌與周途疏有幾分肖似,倒不必模仿他的氣態舉止,羿栩在意的是不從俗不多欲的心性,至于是否也跟周途疏似的柔和順從,他應當不至于計較,你如果連氣態都跟周途疏沒兩樣,恐怕會讓司馬修起疑,反而會使我們的計劃憑添阻礙了。」

「是。」鐘離清簫又是一笑,這回卻讓人徒感幾分倨傲幾分乖僻之氣。

芳期再次嘆為觀止。

她是徹底明白了晏遲為什麼說這一人選無可替代。

鐘離磯就越生氣了︰「我也真弄不懂你這孩子,你那父祖,雖是死于羿承鈞之手,可你連他們的面都不曾見過,你才出生,你娘也撒手人寰了,你到底從何處感同身受他們的仇恨,非要報復羿姓皇族。」

「從我知道我的家人皆被羿姓皇族所害那天起,就無法遏制心里的恨意,雖未見過死仇,卻常夢見我將皇宮焚為灰燼,家破人亡之恨,不需感同身受。」

芳期是在這餐午飯後,才听晏遲說起鐘離清簫的身世。

「他其實本來就姓穆,他的父祖當年在山東,隨大族建立的軍部抗遼,立下赫赫戰功,只是因為一次不慎,與遼軍交戰時落敗,被斷了退路,無奈之下逃至臨安,請見羿承鈞,意圖求羿承鈞庇護,送他們回山東隨舊主繼續抗遼。

怎想到羿承鈞為了讓遼廷釋放因立功心切貿然突擊洛陽,又因根本不諳兵法身敗被俘的司馬極,居然把清簫的父祖獻交給了遼廷,遼主雖說釋放了司馬極,不過在釋放前,卻讓司馬極親手斬下清簫父祖的人頭,司馬極這狗東西為求活命,居然將清簫父祖虐殺,使得清簫父祖臨死之前還遭受了剜目斷舌剖肝取腸之痛。

清簫的母親當時已經懷有身孕,听聞翁父及丈夫慘死,險些因為哀毀而小產,那時鐘離師剛好在山東,機緣巧合用醫術保住了清簫之母的胎孕,清簫之母知道鐘離師是個得道高人,苦求鐘離師護她前往遼國上京,想盡辦法尋得親人的殘骸,以棺木斂葬于山林,後清簫之母生下清簫,終因體弱而逝世,她臨終前把清簫拜托給了鐘離師,所以清簫從此就隨了鐘離師的姓氏。

這也是清簫母親的遺願,她雖希望清簫能祭拜父祖陵前,但不願清簫受困于仇恨,盼的是兒子從此以鐘離氏子弟的身份生活,一生平安喜樂。不過可憐的女子,所托非人了,鐘離師這老神仙有個毛病,喝醉了酒就管不住嘴,清簫四歲時,老神仙喝了一壇子猴兒酒,不但告訴了清簫他的身世,還告訴了他他父祖的死因。」

芳期︰……

「這樣鐘離師還埋怨晏郎啊?要不是他老人家說漏了嘴,清簫又哪會懷恨?」

晏遲笑了笑︰「老神仙又不是真神仙,可還沒月兌俗骨呢,到底還有凡人的脾性,自己做了虧心事自責吧,怪罪于我慫恿清簫報仇血恨他才會覺得心里好過些,他其實心里也清楚,清簫的資質不如我,戾氣若不徹底消除,無法煉成內丹。」

「可是消解戾氣,不是依靠參悟道家思論麼?為何晏郎要慫恿清簫報仇血恨?」

「不經個百八十年的歷世,受盡人情世故敲打,哪里這麼容易超然情仇了?鐘離師從來沒放棄對我灌輸看淡情仇,結果不還是失敗了?再用這一套,我看清簫遲早跟我似的會造殺孽,徒增戾氣,別說煉成內丹,徹底不能再修道功了。」

「可報仇血恨不一樣會造殺孽?」芳期不解道。

「他只是協助我,又不會親手殺人,而且他現在還沒修成殺伐術呢,便是造了殺孽,倒也不至于會讓戾氣根植,我那時的死仇只有個晏永,以為鏟除他不必依靠殺伐術,又是為了讓鐘離師早早死心不再逼我清心寡欲修長生,而是把權謀之術和陰詭之法干脆傳授,故意用殺伐術替徐娘報了仇,通過徐娘,收服了無憂洞的刺探社成員為我所用。清簫的性情雖也有幾分乖僻,不過倒不跟我似的固執,我剖析了他的心態,才斷定只要他能為父祖報仇血恨,戾氣就能消除,尚有希望修煉成內丹。」晏遲一點都不可惜他就這麼永久放棄了長生不老之道。

芳期又問︰「清簫的死仇之一司馬極是……」

「司馬權的堂弟。」

「那他現在可還擔任武官?」

「他跟羿栩一個德性,一次兵敗被俘就嚇破了膽,哪里還敢再領兵上陣,羿承鈞當年本不算十分看重他,這才造成他為求權位,求司馬氏在羿承鈞耳邊猛吹枕頭風,司馬權也是大力保薦,司馬極終于獲授領軍之權,他好大喜功,以為率領著千軍萬馬就能取一勝仗,奠定聲威。而同樣是因為羿栩之母司馬氏的苦求,羿承鈞才決定用清簫的父祖換回司馬極。

司馬極因為被俘,雖逃得性命,羿承鈞卻再不肯予他以重用,他領著個虛餃游手好閑些年,直到羿栩登位,他才任兵部尚書,說起來還是辛遙之的上峰呢,現今的他,又開始耀武揚威了,我听說他新近納了房姬妾,對那女子寵縱非常,那姬妾性情也極其的跋扈,居然連薛婕妤的胞妹,都挨了司馬尚書府區區姬妾的耳光,這司馬極還能往薛家登門問罪,把薛奇儒好一番羞辱。」

關于薛家女兒挨耳光的事,芳期倒是听說過一耳朵︰「啊,原來動手打人的姬妾就是司馬極的人,這也就是發生在雲濤觀變亂之後,御史言官都顧不上這樣的小事,否則,肯定會有人彈劾司馬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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