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評判難決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姜夫人感覺自己的腰被捅了兩下。

回頭就看見像若無其事般搖著扇子的女兒。

嘿這丫頭,嫁了人後可就看不得只有她婆母「沖鋒陷陣」,親娘卻一點沒有表示了?自己小棉襖般的女兒不見了,真真切切成了別人家的子媳。

想歸這樣想,姜夫人心里當然不至于真犯堵,先是擊了兩下掌︰「蘇夫人答應了為判官,我都覺得摁捺不住了,一陣間可得下場切磋切磋,好听蘇夫人對我的評判。」

這番話頓時讓不少躍躍欲試者紛紛表態,就有許多人讓子媳趕緊把女兒們喊上來了——

雖說是今日國師府的宴席,根本就不帶姻聯的內涵,可現在在昭堂的官眷,好些都是名門望族、顯貴權勛,國師府沒有姻聯的需求這麼些門第總有需求吧,主母親長們都在座呢,自家女兒指不定就能被其中哪位相中,高嫁貴婿。

場面一時熱鬧非常,哪里有不歡而散的跡象?

就算有還在觀望的婦人,暗地里使了僕婦去窺望男賓們聚飲的花廳明堂,反饋的消息竟然是晏國師听聞榮國夫人、姚夫人拂袖而去後,居然直接沖周全、向進下了逐客令,鬧得堂堂的榮國公和向次輔好生沒臉,婦人們听得暗自心驚,哪里還敢懷疑晏國師夫妻二人的琴瑟和諧有假,她們縱便是受不了芳期的囂張,這時也都賣力錦上添花,讓昭堂的氣氛更加熱烈歡喜了。

王老夫人看在眼中,恨在心頭,一咬牙出頭當了敗興的人。

「恩貞夫人既然答應了擔當評判,想必三娘也需不著煩動老身了。」隨著話音一落,重重把茶盞一頓,給了在場中人她老人家十分不滿,恥于跟蘇氏為伍的示意。

芳期很乖順的一笑︰「孫女原本就不敢煩動祖母。」

謝老夫人張了張嘴,又再閉上了。

最要緊的是借著今日的時機,能讓六娘的才華受到官眷的推崇,孫女才名廣傳,才有機會爭得晏國師的寵顧,表妹這也算自作孽,誰讓她過去對覃遜言听計從,結果養虎為患呢?表妹越是痛恨覃芳期,今後才能回頭是岸,真真硬起心腸來除了這只白眼狼。

姜夫人把氣氛煽動起來,當然不會讓王老夫人熄滅,也笑道︰「蘇夫人已經是三娘的親長了,總不能另一位評判再由三娘的親長擔當吧,那咱們可不用比了,就只好讓三娘奪彩頭,我卻是有好勝心在,下了決心要爭上一爭的,如此,我舉賢不避親,薦姨母擔當評判,三娘若還覺著公允,趕緊的敬酒。」

姜夫人的姨母,此時當然也在座,就坐在上首那張長桌,芳舒左手邊的一位。

老夫人姓殷,是姜夫人嫡親的姨母。

殷老夫人雖說不比王老夫人年長,但論起德高望重來,王老夫人可遠遠不及。

殷老夫人未及笄時,其文采斐然,便已然聞名于世,當時華林書院乃是衛國唯一接容女學生的書院,不過多為山長胡氏本族及其親好的女兒,殷老夫人卻是背井離鄉投往華林書院的唯一女學生,且也是華林書院女學生中的佼佼者,她的詩詞文章,曾經讓一代名士曲奉慎大為心折,不遠千離求見,聲稱見文藻而生愛慕,跪地求娶。

奈何當時殷老夫人已經名花有主了。

曲奉慎得知他來晚了一步,殷老夫人剛剛嫁人未滿三日,遺憾得捶胸頓足,後來曲奉慎名揚九州,當被問及平生不足,他居然還說——晚去了華林書院啊,三日,我只要早三日知道世間竟然有此等才華的女子,哪至于抱憾終生?

曲奉慎其實沒見過殷老夫人。

但他竟然終生未娶。

殷老夫人听聞曲奉慎病重,才修書一封,表明自己也拜讀過曲奉慎的詩詞文章,評論一番,曲奉慎拿著殷老夫人的親筆信,嘆一聲「死能瞑目」,就果然含笑九泉。

這是一段佳話,芳期卻還是听晏遲說的。

但她在很早之前還听說過殷老夫人的另一個事跡,是從明溪的口中知聞。

當年殷老夫人在華林書院就讀,听聞周近的幾個村子忽然爆發了痘疹,死者近百,尚有二百余人掙扎于病痛,可縣令聞報,竟然只下令將村子封鎖,不予救治,幾個村子共計七、百人,眼看就會死于惡疫。

殷老夫人不會醫術,但她做了一件事,便是疾趕至州府,寫血書于州衙前,舉告奉新縣令草菅人命。

但痘疹一旦暴發,事實上也是回天乏術,所以對于州縣官員而言,封鎖疫區乃是常規方式,因為官員認為根本沒有郎中願意往暴發疫情的地方施治,他們能做的,只能是杜絕惡疾殃及更多的人。

殷老夫人據理力爭,說可以嘗試著發布告示,她可執筆,鼓召郎中自願前往。

且她還提出,可以劃定「隔離區」,至少先讓並未染病的村民遷至此處,供給飲食,能救一命是一命。

最讓人欽佩的是,殷老夫人自願去照顧染病的人。

由她執筆,還真召集了不少郎中,這些郎中都是立志攻克痘疹的人士,他們甘冒風險,嘗試妙手回春,他們懂得如何防護,可以將染病的風險降至最低。

後來,得病的人只有一人病愈。

可因為殷老夫人的倡議,數百人幸免于難。

奉新縣的縣令掛冠致事,自慚身為命官,卻遠遠不及一介閨閣的才干果敢,無顏再食朝廷俸祿,這個縣令後來傾盡家財,資助那些冒著生命危險竭力救治痘疹重患者的郎中,且念念不忘殷老夫人的鋌身而出,讓他幸免背上數百條命債。

這才是殷老夫人得到推崇的根本原因。

不是因為出身世族,甚至不是因為才華出眾,她是真真正正的靠著悲天憫人的心懷,以及敢于為了信念拋棄生死的果決,她後來的夫婿,其實是個相當普通的世族子弟,沒有傲人的才華,不曾位高權重,芳期甚至還听阿辛說過,這位姨姥爺尤其好吃醋,正因為姨姥爺耿耿于懷,殷老夫人才在收到曲奉慎的書信後,慢說回信,甚至都沒有拆閱。

直到听聞曲奉慎病重,藥石難醫。

就這樣阿辛的姨姥爺還足足一載都沒搭理妻子,離家出走去了個佛寺,威脅著要剃發出家。

在晏遲的口中,說「這兩夫妻才是真正的恩愛啊」。

芳期對于殷老夫人其實早就充滿了好奇。

所以當姜夫人一舉薦,芳期立馬就沖殷老夫人舉起了杯子。

連蘇夫人的心中也充滿了興奮和期待之情。

她也是殷老夫人的老擁蹙了,奈何無緣交識。

這位老夫人已經年過六旬,但精神矍爍,臉上雖有歲月的痕跡卻並不深刻,發絲里已經夾雜著銀白,她沒有染黑,可白發並沒讓她顯現滄桑,反而像增添了種獨特的風韻,像那些古玩名/器,歲月的積澱才是珍貴之處。

「我不善飲酒,好在也上了歲數,以茶代酒傲慢點,大抵還算有資格。」殷老夫人沒有笑,只有眼楮里的明朗愉快,表示出她的善意。

王老夫人氣得險些沒當眾發抖。

殷氏算什麼東西!!!殷家三流世族,嫁的也是個窩囊廢,跟那曲奉慎的風流韻事被人津津樂道這些年,她就是個茶余飯後的笑柄!姓姜的憑什麼認為殷氏就足夠代替我,堂堂名門之後擔當評判,就足夠讓人心悅誠服!!!

彭何氏接受到了王老夫人的怒意,硬著頭皮道︰「雖說蘇夫人、殷老夫人二位判官已經決出,可畢竟還少了德高望重的一位,妾身還是得勸老夫人,畢竟覃夫人今日是宴主,老夫人縱然厭煩了這類俗務,既為祖母,對孫女還是理當支持。」

很委婉的點出了前兩位判官不足夠服眾,還得王老夫人出面鎮場子。

謝老夫人也忙附和︰「三娘還不快向你祖母敬酒。」

偏此時,趙瑗、高蓓聲、魏姬三個已經到場,趙瑗眼見著這場面,笑了一笑︰「王老夫人既厭煩了這類俗務,二位何苦逼著我家夫人無視孝道,勉強為難尊長呢,尤其何娘子那話……真是荒唐,兩位德高望重的判官,主決此場游戲,怎的還少?」

「三娘,趙氏無禮,該當重懲!」王老夫人終于找到了發火的由頭。

「太婆息怒。」芳期這回連起身都懶得,就用口頭敷衍一句︰「何娘子出言出遜,詆辱家母及殷老夫人,趙娘子出言教誡,是孫女授意,因為孫女已經著實懶得跟何娘子多廢唇舌了,太婆若要怪罪,孫女擔當。」

妾側一般不能開罪客人,但只要是主婦授意,慢說妾側,哪怕是僕婦指責何氏,也不算無禮,如彭何氏這樣的身份,當眾內涵蘇夫人及殷老夫人不夠德高望重,把芳期置于何地?下逐客令都屬應當了,讓妾側開口譏毀兩句,簡直就是小懲大誡。

彭何氏只覺有苦說不出,一臉的苦相,還趕忙干笑兩聲︰「老夫人息怒,都怪妾身不會說話,覃夫人教訓得是,確然妾身先冒犯了蘇夫人及殷老夫人。」

「算什麼冒犯?本郡主就覺得奇怪了,仿佛本郡主听說的是古謠白不過一介從六品的朝奉大夫,他的妻室不應當被封為郡夫人吧,都殷老夫人殷老夫人這樣的稱謂,不過是眾人的恭維罷了,何氏不是宜人麼?一個宜人反過來該對安人畢恭畢敬了?」

一行人從扶梯上冒頭,二樓的敞廳里立時就有了團金光燦燦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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