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29章 紛紛側目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在大衛而言,其實宴集以賠錯修好為名並不是什麼咄咄怪事,曾經就有個宰執,因為錯怪誤解,告了皇帝的岳丈一個黑狀,事後知道是自己輕信人言的過錯,于是設宴當眾賠罪,只是這當然是出于功利,免得國丈不依不饒打擊報復。

也有不是出于功利的,例子就是辛遠聲,他曾經因為和一個世族子弟切磋棋藝時,技輸一籌,心里耿耿于懷,一回沒忍住私下跟人議論對方私德不修,雖說對方的德行也的確頗有瑕疵,但辛遠聲立即意識到自己是因一時小心眼才背後議人是非,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辛遠聲于是設宴,當眾向那人賠禮告錯。

不過老子設宴當眾給兒子賠禮的事卻是自古以來的頭一遭。

所以引發了轟然議論——這必定是晏永眼看著被「趕出家門」的兒子竟然咸魚翻身,搖身變為了近幸之臣,有榮華富貴在前引誘,才只好忍氣吞聲示弱求和——然而眾人也都能理解,畢竟晏無端確然已非吳下阿蒙,晏永舍不得「放棄」這麼個兒子也在情理之中,殺人不過頭點地,晏永畢竟是當老子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足夠心誠意切了,晏無端自然不會再不依不饒。

女人們的議論卻有些不同。

「沂國公對黃夫人還真是情深不移呢,雖因父母之命,當年不得不另娶梅氏女為妻,讓青梅竹馬的表妹屈為妾室,可這麼多年來,除了黃氏,沂國公還哪里納過別的姬妾?更不提這回為了庇護長子,身為尊長卻對卑幼折腰。」

「話說梅夫人在世時,其實就有娥皇女英的美談,不少人都羨慕沂國公能享齊人之福。可惜的是梅夫人怎麼就突然得了狂癥,當年我可是親眼見證過……梅夫人狂癥大發,拔下發上簪釵就欲傷人。」

「應是听聞了父祖兄長滿門殉國,受不住這麼慘痛的刺激吧,梅夫人可是出名的賢惠,要不是得了狂癥,怎麼做得出這麼瘋狂的事體。」

「你們說,有無可能是沂國公寵妾滅妻?」

「不會不會,梅夫人從前有個侍婢,就被梅夫人親手所傷,她再不敢貼身服侍梅夫人了,但她卻是最後請辭的一個,據她說,當時梅夫人狂癥已經極其嚴重,發作起來不認人,見誰打誰,但沂國公仍然不忍對梅夫人用強,忍著梅夫人的踢打,只是抱著梅夫人的臂膀不讓她傷及旁人,且還將沂國公府所有的官奴都調去梅夫人院子里服侍。」

「這侍婢怎麼會告訴你沂國公府的事體?」

「嗐,這侍婢後來是被我家雇佣了啊,我好奇,問起她來,她才說了一些。她一直在我家幫佣,十幾年來從來不曾偷奸耍滑,確然是個實誠人,她的話是可信的。」

「要說來,沂國公當年若真狠下心腸,將梅夫人鎖禁起來,也不至于發生後來一樁慘事了。」

「所以說梅夫人的病癥遺給了晏三郎,沂國公方才不敢再大意,沂國公犯的也不是大過錯,那時哪里知道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奇人神醫,連狂癥都能夠治愈的?」

「但也有件奇怪的事,按說梅夫人的狂癥這樣嚴重,沂國公怎會讓梅夫人輕易接觸刀匕?」

「你不知道,梅夫人的狂癥是發一陣不發一陣的,據她以前的侍婢說,梅夫人也不是次次發作狂癥都會傷人,有時會懷疑有人要害她,非得要把刀匕收藏在被褥下才能安睡,有的時候癥狀發作不明顯,她暗暗將刀匕藏起來,旁的人也不能次次發現。」

這些婦人女眷間的竊竊議論,自然傳不到芳期耳朵里,她這時正跟高蓓聲坐在閨閣聚集的花榭里裝啞巴呢。

卻忽然看見明皎拉著個女子進來。

立時驚喜了。

「這位就是辛家五娘。」明皎忙著引薦「目標人物」給隊友認識。

竟然辛五娘也來了?

芳期剛剛奇異了下,轉眼就想通了這不值得奇異,辛遠聲本就和晏遲交好,鑒于今日這場宴會的中心主題,沂國公邀請辛家實在不是什麼咄咄怪事。

她把辛五娘細細一打量。

鵝蛋臉面,柔眉舒長,眼眸清亮,就算看見自己在打量她,唇角帶著笑意,還沖她忽閃了忽閃睫毛,跟明皎站一處,十分地有姑嫂相,一看就是規矩學得好,又不失意趣活潑的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干脆伸手拉了芳期的手腕︰「早听阿徐說過阿覃,今日總算見著了,不知我是否還合阿覃的眼緣,有沒幸運品嘗阿覃的手藝?」

「太合眼緣了,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吃喝玩樂。」芳期歡笑道。

高蓓聲冷眼看著邊上的三個少女談笑風生,捧著杯盞飲了一口酥調杏油,轉頭跟另一個少女大說起今天並未到場的覃二娘,是如何如何的才德雙俱,那少女和高蓓聲本就不熟,且因為目睹高蓓聲竟然到場,心里正覺得十分玄奇,听了這番莫名其妙的吹捧,還不是吹捧的她,就越覺詭異了。

找了個借口離高蓓聲八丈遠。

少女終于忍不住跟閨中好友議論︰「你說奇不奇,高小娘子竟然沖我大贊起覃家二娘來,是何用意?莫不是高小娘子听說我四哥正在議親,居然……可她只是覃二娘的表姐啊,有這樣熱衷做媒的麼?」

「你想多了吧,王夫人哪看得上咱們這樣的門第啊?只是早一段,不是听說彭家娘子當眾鄙辱覃三娘麼?還有王夫人的佷孫兒,也公然說過覃三娘的壞話,卻被徐二郎給借機斥責了,高小娘子啊,指不定又是听了王夫人的教唆,又打算借著捧高覃二娘,貶低覃三娘呢。」

「那還好我走得快,才沒被卷進這些是非,只是……高小娘子也是官宦世族家的閨秀,怎麼會做這等……不厚道的事。」

「這算什麼啊,義母新喪,義女竟然盛妝打扮出席宴會,偏她自己還絲毫不覺引人側目,咱們過去可曾見識過這等奇事?可見官宦世族,也不是戶戶都講究禮矩,偶爾教出的子女確然也有不像樣的,尤其高小娘子現今是寄住在親戚家中,身邊沒了長輩拘管,越發行事放誕也不奇怪。王老夫人雖據說是重規教,而今怕也因為一直被覃相公遷就,不大留意禮矩了,至于王夫人……兄長是那般行事,可見家教就是那樣了,才不會提醒高小娘子呢,只要她自己達到目的就好。」

王夫人絲毫不知道她自己的名聲已經「臭不可聞」,居然還在跟辛五娘之母姜夫人爭鋒。

「听說辛大郎與晏三郎是好友?夫人應當也是將晏三郎看作自家子佷的,那今日可得好好勸說晏三郎了,這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便是沂國公從前確然有疏忽的地方,已經如此的自責了,晏三郎也應當體諒。」

姜夫人才一落座就莫名成了「萬眾矚目」,很有些鬧不清情勢。

她並不知王夫人的企圖,只曉得徐二郎曾經心許覃三娘,但結合這一段外頭的風言風語,王夫人應當不愛惜覃三娘這庶女吧,這是為啥針對自己呢?

不管為啥,只要被針對當然是得回應的。

姜夫人微微一笑︰「不用我勸,晏三郎心里明白著呢。」

徐姨母落後一步入榭廳,听見這話立時不無提防地直盯著王夫人。

王夫人這才不好繼續跟姜夫人爭鋒了,心里卻對徐姨母不無怨氣。

辛氏女有什麼好,虧王蘭汀口口聲聲規教體統,不還是趨炎赴勢之流?眼瞅著辛坦之立功得了聖重,手里握著兵權駐防碭山,就對辛家諂媚奉承!當然,這也怪翁爹對姿兒一直有偏見,王蘭汀眼看著姿兒不受祖父看重,否則便是企圖奉承辛家,也絕對不敢如此慢怠覃門!

好在她已經有了辦法……

王夫人便沖涂氏越發的親近了。

開宴之前,便有黃夫人來請諸位女眷,連帶著各位閨秀都先往正堂。

因為今日這場宴會並不普通,所以才必不能少所有人都在場見證這道程序,沒有人在這時咄咄稱奇,只互相的眉眼間,都在暗通「消息」。

芳期也自然是要去圍觀的。

沂國公府的正堂和別家的正堂沒什麼兩樣,一般情況下其實是不會在此宴客的,但今天卻並非一般情況,且客人又十分的多,真正要在廳堂落座實際上是容納不下的,所以說的是請入正堂,卻是在正堂外的大院安放下百來張座椅。

芳期一眼瞅見了晏遲。

他披著黑狐裘領氅,帶著白玉小簪冠,仍是大剌剌坐在場地居中,仿佛今日這場宴集跟他並沒絲毫關系似的,這時正從僕婢手中接過一盞茶……咦!居然是徐娘。

「三娘,你過來坐。」

突听這一句,芳期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祖父大人是真在叫她,于是在明皎驚異地注視下,她只好過去坐在了翁翁身邊——這里離晏遲是越發接近了,芳期甚至感覺到晏遲似笑非笑沖她掃過來一眼。

「姑姥爺是有心抬舉三表妹。」高蓓聲咬著王夫人的耳朵說了一句。

王夫人冷笑,低聲道︰「抬舉又有什麼用?相公再如何抬舉,覃家一個孽庶而已怎麼比得上高、王兩家的閨秀。」

不遠處司馬家的夫人耳力好,很奇怪地瞥過來一眼。

高家?哪個高家?是高仁寬的那個高家麼?她要沒記錯的話……高仁寬是靠覃相公才謀得的成都知府一職吧?高家的女孩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咦,王氏身邊那位不是貴妃的義女麼?那就必是高仁寬的孫女了,王氏怎麼把高小娘子給帶來了?高小娘子不應當替貴妃服喪守制麼?貴妃可是行了宮宴正式認養的這個義女,又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天,就這樣就這樣,王氏還敢夸耀王、高二姓女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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