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9章 五妹妹是個小哭包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等到這一批葵花子也收成了,芳期仍是挑出顆粒飽滿的留種,其余的炒一部份留給蘇小娘慢慢吃,她也不便在田莊繼續耽擱了,得回去,一來是計劃著和二房建交,再則還得想辦法求得晏遲的原諒。

第一步,得和六妹妹芳許建交。

這事倒也容易,六妹妹原本就是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雖也嬌生慣養,性情卻一點都不跋扈刁蠻,過去芳期和她不算很親近,是因為芳期只能服從覃芳姿,覃芳姿不樂意和二房的堂妹們來往,也不讓芳期和她們來往,但芳期現在是完全可以不用搭理她家二姐了。

葵花子半斤,就足夠讓六娘眉開眼笑。

非要拉著芳期去逛古樓園,在無邊樓上,自己掏腰包讓僕婦去外頭買糯米花,還有李瘦子家的油炸假河豚,說今日的午飯算她請客,也自然請了請不來的覃芳姿,和戰戰兢兢來的五娘芳蓮,缺了四娘芳菲,不是沒請,是請不著——這天二夫人領著四佷女去葛家串門了。

這組合有點奇怪,是因為其實葛家娘子挑在今天初回相看四娘,王夫人跟葛家鬧得個翻臉,自然是不肯再盡力的,周小娘畢竟是姬妾,便是相跟著去了,也不能獨讓她跟葛家人應酬,所以只好由二夫人這位嬸母出面,才不顯得有違禮數。

六妹妹雖好吃,但卻是個大方人,芳期分給她的葵瓜子她並沒忘了給五娘,只是不出芳期意料的是,五娘竟然忙不迭地推辭,怎麼也不肯要。

芳期更不是小氣人,不是她厚此薄彼有好吃的東西只願意籠絡六娘這嫡女,而是想到了五娘不肯收。

相邸的幾個小娘子,說上去也就五娘性情最怯弱,又從來不肯和姐妹們親近,芳期甚至連話都沒听她多說幾句。

這個時候她才說話︰「六妹妹是真心實意的要分給五姐嘗個新鮮,便是五姐心里過意不去,也該想著劉小娘,不是我說大話啊,這葵瓜子可就我這里佔獨一份,別說市街商鋪了,連宮里都怕是沒有的,但對我來說卻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六妹妹吃完了,直管再找我拿,五姐也是一樣。」

她這樣一說,五娘就不好再推辭了。

怎知道傍晚時,芳期剛吃完晚飯,五娘就找了來。

「三姐,這葵瓜子我還是不要了,三姐自己收著吧。」

多怪異的事?但其實芳期並不覺得意外。

因為發生在五妹妹身上的怪異事可多了,何止這一件兩件?比如有回新歲,二夫人給了五妹妹一荷包銀錁子作壓歲錢,五妹妹反而被嚇哭了;又比如一回,二夫人院里的僕婢風荷,因著中了暑氣失手砸了呈給五妹妹的涼水,風荷連忙請罪,結果又把五妹妹給嚇哭了;再比如一回,李家夫人來串門,瞧見五妹妹配的香囊精美,問一句是何人所繡,還是把五妹妹給嚇哭了。

五妹妹就像個哭包。

芳期才不肯回收葵瓜子呢︰「瓜子我是送給六妹妹的,經六妹妹的手自願分給的五妹妹,五妹妹便是不要,也該還六妹妹才是,還給我是什麼道理呢?」

五娘哪敢把六娘送她的禮退回,但這話也不敢說,整個人就變得更加局促了。

芳期知道她家二叔這一房,庶出只有五娘一個,其余的二子一女都是二嬸親出,五娘的生母過世了,那時五娘還是襁褓小兒,但李夫人的嫡長子覃淵正是淘氣的時候,李夫人沒空照顧五娘,就把五娘給了姬妾劉氏教養,劉氏沒有子女,按理會把五娘當作親出,李夫人後來又生養了芳許和覃涵兩個孩子,就越不計較五娘這麼獨一的庶女了。

說起來五娘可比芳期的處境好太多了,性情卻如此怯弱,以至于近乎古怪。

芳期就拉了五娘的手往榻上坐,問她︰「五妹妹是怕會開罪六妹妹,反而會讓六妹妹惱火吧?」

「六妹妹是一片好心……我怎敢辜負。」

「五妹妹既知六妹妹是一片好心,為何不領受呢?」

五娘再次沉默了。

「是劉小娘不許五妹妹領受吧?」芳期猜測著問。

結果差點把五娘給直接嚇哭了。

「五妹妹不用這麼緊張,今日在我屋子里說的話,我擔保一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

五娘到底還是哭了,抽抽噎噎,一個字都不敢說出來。

芳期只能問她︰「劉小娘是不是跟你說過,嫡母必定不安好心?甚至連六妹妹都會對你心存惡意?是不是告訴你連你的小娘去世,也是二嬸的陰謀詭計?」

五娘連忙甩頭,芳期都擔心她會不會把脖子給甩月兌臼了。

「小娘沒這樣說,小娘只說我呆笨,別盼著能學三姐一樣取悅嫡母討嫡母歡心,還說大伯母和母親餃恨,巴不得利用我打壓母親,若我中了計,讓母親難堪,母親越發不會憐惜我了。小娘告誡我,身為庶女就該知本份,不要成天往嫡女跟前湊,萬一六妹妹發生個好歹,我就是最大的疑犯。小娘是為我好,生怕我惹了母親厭恨……」

芳期把五娘的手掌心重重拍了一下︰「什麼都听劉小娘的,五妹妹怕是忘了劉小娘畢竟不是你生母吧?嫡母的確難以把庶女視若親出,但也不是個個都心如蛇蠍。我就跟五妹妹直說了吧,我也是活得小心翼翼的,而今也確然成了嫡母的眼釘肉刺,但我和你的情形,卻是大不一樣。」

不是芳期忘了謹慎,而是她要說服五娘,就不能再藏著噎著,她得先贏得五娘的信任。

「大夫人根本就不能取悅,過去她看著待我還算縱容,實則是想利用我壓制四妹妹,我越是跟四妹妹爭強斗勝的,她就越樂見,我看透了大夫人的心思,大夫人也知道我腦子還算活絡,所以壓根就沒打算過讓我得個好姻緣,好教我終生都不得不听從她的把控,且她待我表面寬容,就能賺得好名聲。

可我看二嬸,性情和大夫人根本不一樣,我比五妹妹大三歲,五妹妹孩提時經過的事,你自己沒了記憶,我卻記得的。當年五妹妹才兩、三歲大,就生了痘疹,劉小娘生怕被傳染,不願照顧五妹妹,二嬸四處打听,好容易雇了個出過痘疹不怕傳染的僕婦,讓她照顧五妹妹。後來五妹妹徹底好轉了,二嬸有意和那僕婦簽訂長約,讓她留下來做五妹妹的保母,說她是五妹妹的福星貴人,定能保五妹妹平安長大,但劉小娘哭著鬧著不同意,說二嬸是責怪她沒照顧好五妹妹,自請要去田莊。」

這不是芳期的杜撰。

「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一來是因我其實羨慕五妹妹,那時就想我們兩個雖然都是庶出,但二嬸到底還是把五妹妹當作二叔的骨肉看待,願意替五妹妹操心,哪像得大夫人……要是我得了痘疹,她才不會廢一點心思。再則,那回劉小娘能稱心,多得大夫人幫腔,逼得二嬸不得不妥協。」

芳期嘆息道︰「那時我也小,不知道劉小娘為何死活不願留那婦人當五妹妹的保母,等我年歲漸增,才依稀琢磨到點背後的名堂,剛才逼得五妹妹說那番話,想法就越篤定了。五妹妹,不是說劉小娘待你不好,是她畢竟不是你的生母,她愛自身,更勝過愛五妹妹。劉小娘自己沒有子女,後來雖也把五妹妹當唯一的指望,但私欲也因為這樣的想法更加膨脹了,她不想五妹妹和其余家人親近,也只把她當作唯一親人,只听她的話,事事都為她著想,恐怕等五妹妹出了閣,她還想著能繼續把控五妹妹呢。」

「小娘她,也確然只有我一個親人。」

「真正的親人,怎麼會只想著擺控你?五妹妹的姻緣,到底還是得靠二叔和二嬸,依二嬸的性情,給五妹妹擇的夫婿,怎麼也不會比葛二郎差,這不是說二嬸多麼疼愛五妹妹,說起來還是二嬸在這樣的事體上,存著和大夫人攀比的念頭。這對五妹妹有益,但對劉小娘來說,未必有益。」

五娘已經听呆了︰「這又怎麼說?」

「因為葛家這樣的門第,五妹妹日後的翁姑,怎會容忍自家兒媳受庶母把控?在劉小娘看來,最適合五妹妹的姻緣就是家境貧寒的子弟,賭的是女婿日後能夠取中/功名入仕為官,五妹妹性情雖怯弱但夫家當然要趨從相邸,五妹妹既能當家作主,又對劉小娘言听計從,雖說出嫁為別家婦,可終生仍在劉小娘的掌控之中。」

芳蓮輕輕松了口氣︰「貧寒人家也沒什麼不好,無非是省吃儉用渡日,小娘除和我相依為命之外,上無父母下無子女,連兄弟姐妹都無,小娘在相邸,無衣食住行之憂,當無必要利用我為她謀財利。」

「劉小娘試圖一直掌控五妹妹的確不是因為想謀財利,說到底只不過是要滿足她的掌控欲,為她自己獲得安全感,五妹妹認為不必介懷,可曾想過這種若然任其膨脹會到何地步?但凡未來的五妹夫得獲一官半職,要若不納妾,劉小娘會要求五妹妹替五妹夫納妾,五妹夫若想主動納妾,劉小娘又必然會讓五妹妹阻止。總之五妹夫想做的事,劉小娘都不會讓他如願,因為劉小娘還想成為五妹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就容不得五妹妹和五妹夫琴瑟和諧。

等五妹妹有了子女,劉小娘更會憂心忡忡,因為母親對子女的愛惜本就牢不可間,五妹妹當然會以子女為重,屆時劉小娘會不會因為這種魔障般的心情做出令人想不到的惡行?」

「這、這、這都是三姐的假想。」

「是我的假想,但五妹妹就沒听過防範于未然的話?我也不是想讓五妹妹對劉小娘如何,劉小娘畢竟撫養五妹妹一場,五妹妹當然不能行為不利于她的事。可五妹妹,二嬸沒有親自撫養你,難道對你就沒有養育之恩了?二嬸是五妹妹的嫡母,且不存苛虐加害五妹妹的心思,五妹妹亦當和二嬸親近才是。

且五妹妹也應當讓劉小娘明白,你雖尊她為庶母,但不是她手里的傀儡,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會報答她,但不會對她言听計從,你要讓劉小娘明白事實就是如此,她或許只將五妹妹看作唯一家人,但五妹妹有父母,有手足,將來還會有自己的丈夫和子女,你不能夠只以劉小娘為重,罔顧其余親人。」

這麼一番話下來,到底還是讓五娘又把那一布囊葵瓜子給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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