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阿羞進城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芳期知道這回晏遲的襄陽行不會太久。

連嬋兒這回都沒有鬧氣——屠子終于帶著食鐵獸回到了湘王府,那個黑白相間,看上去胖墩墩憨呼呼的羆獸贏獲了嬋兒極大的熱情,從而也徹底相信了她家爹爹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既然如此,那麼說了只是出去十余日,定就不會超過二十日,嬋兒覺得十余日的時間真不算長,大抵還不夠大黃再長三斤肉的時日吧。

孩子整日里的跟羆獸嬉戲,全然不懼羆獸的個頭比她要大多了。

這日間龔夫人來的時候,嬋兒正依偎在羆獸仰翻的肚皮上曬太陽。

「王妃也是膽大,我听說這食鐵獸的利齒連手腕粗的竹桿子都能咬碎,厲害得很,又並不是只食竹子不食葷肉,個頭還這樣壯實,就真不怕它傷著了小郡主?」

在龔夫人看來,狸貓寵犬就罷了,易馴化並不至于傷主,便連大黃這樣的柴犬看著都得慌,更別提食鐵獸一類生活在山林的羆獸了,要換成是她,休說勢必不會讓家里的孩子接近,自己個兒都要退避三舍,湘王妃這膽量,還真是滿臨安城都找不出第二個女子能與她匹敵了。

龔夫人這一心生感慨,導致了她將今日的正題都暫時拋在腦後,眼珠子直盯小丫頭和大羆獸,瞅著食鐵獸每動彈一下就要發出一聲驚呼來。

芳期也只瞅著龔夫人笑︰「阿羞看著壯實,實則是最溫和的,雖那口牙齒的確堅碩,卻並不像傳言當中的鋒利,倒是比狸貓寵犬還容易馴服。」

「阿羞?」龔夫人奇道︰「這是王妃給這頭羆獸改的名兒?」

「不是我,是小女。」

「小郡主為何給羆獸改這名字?」

「夫人忘了剛入內的時候,阿羞見到夫人時用手遮擋住眼楮?她時常都會有這憨態可掬的動作,小女是覺像極了人害羞時的模樣,便給她改了這名兒。」

「前後這樣一想,倒沒什麼字眼比這名還更貼切的了。」龔夫人似想再多夸贊幾句嬋兒的機靈伶俐,忽地又想起了正題來︰「這一段時日,市井里莫名就掀生了一起子誹傳,都在講汴王其實並未喪亡于那場殃難,竟是為湘王殿下給送去了西夏王廷,殿下明明救得汴王幸免于難,卻隱瞞不報,是為讓官家承當間接導致汴王罹難的過責,如此才導致了九地叛亂。

又說湘王殿下趁著而今攬握大權,意圖悄悄的把汴王接回臨安,定存不軌的居心,金敏、沈炯明那起子人公然監探著湘王府的下人出出進進,鬧得像手頭真有什麼證鑿似的,結果呢?倒是為他們打听得王府一行僕從神神秘秘護著輛大車入城,這下子又是一番散布謠言,引得不知多少人都擁往錢塘門去瞧熱鬧,見證難不成湘王殿下真把汴王殿下悄悄迎回了長安,哪知道,竟然大車進城門的時候,城門衛一察看,車里竟然是頭羆獸!

這可也是罕見了,多少人恐怕聞所未聞世上還有這等奇獸,一時間竟顧不上譏嘲散布謠言的人,都交頭接耳這不知是哪里尋得的瑞獸,還是王府的僕從解釋並不是瑞獸,西南方山林里常見的,是湘王殿下費了許多心思使人捕獲,讓小郡主開開眼界的玩寵。」

說起阿羞入錢塘門時引發的這場轟動,龔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金敏及沈炯明沒那樣笨,他們當然不會認為晏遲會令下人堂而皇之的把汴王自錢塘門迎入,那些謠言其實和這兩個人根本無關,而是晏遲有意給芳期留的一個樂子,讓她在臨安留守時看場笑話,當然也有減少一番口舌的功效——畢竟龔佑這大丞相並不是「湘王黨」,而今臨安城里傳言四起,連龔佑都不知司馬太後的死活,更鬧不清福寧殿里的境況,鎮江侯再是篤斷湘王管執政務乃是天子真實意志,也勢必會存疑心。

可經羆獸入城這樁笑話,眾人誤以為是沈炯明、金敏宣稱的確鑿,事實這個確鑿卻如此無稽,普通人哈哈一笑而已,龔佑的疑心必然又會打消幾分。

可不這時,龔夫人和芳期交道起來,就少了一層試探,多了一層剖心。

「早前福寧閣走水,未知太後是否安康,發生這樣的大的事官家仍不理問,妾身雖說是不信那些個陰謀之說的,可外子畢竟是朝堂之臣,又未曾听聞殿下有個確實的交待,心中難免七上八下,不過現如今連外子都篤定了福寧閣走水無非一場意外事故,想來官家之所以不理問,必定是因大娘娘並未因意外而有損傷。」

芳期心里清楚龔夫人的來意,更清楚的是因為晏遲的姑息縱容,慢說龔佑等些朝臣,便連徐太傅、辛樞相這類從不參涉黨爭朝奪的臣公,雖說不會因為傳言就疑神疑鬼,卻也定知福寧閣走水事件背後必有陰謀,不問,無非是因相信在福寧殿內養病的皇帝絕無可能已為晏遲軟禁而已,于是就能反推出司馬太後雖說不能稱為福泰安康,但必定還是個活人。

只雖則如此,滿朝堂都在翹首以待湘王應當給出解釋,而在湘王揭曉謎底之前,芳期這湘王妃不說萬眾矚目,但效用也近同湘王殿下的喉舌了。

于是芳期同樣拿出了一層剖心的態度︰「福寧閣走水倒還真不是一場意外事故,是有人利用大娘娘,竟然意圖趁亂謀害大娘娘嫁禍給外子,好在是沒有得逞,大娘娘既毫發無傷,官家自然也不必為了幾個跳梁小丑延誤病養,外子如今最上心的事也不是這些朝堂權爭,才任由跳梁小丑繼續跳梁罷了,不過嘛,這件事總得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夫人也可轉告鎮江侯,一切待襄陽事解,自然便風平浪靜了。」

自然?

這語焉不詳的說法,倒還真讓龔夫人更加篤定了,回去後便對龔佑道︰「我听湘王妃的言外之意,儼然湘王已經心有成竹能夠平息這起朝常疑案了,不僅是大娘娘安然無事,甚至意圖謀害大娘娘的真凶都已經落網,能在內廷作案的,我估模著……」

「不用估模了。」龔佑連連擺手︰「前前後後這些事一聯系,福寧閣走水事件的脈絡其實已經清清楚楚,只我一直覺得奇異的是,沈炯明和金敏為何篤定湘王就是要替趙清渠復仇,才至于做下這等鋌而走險之事,我甚至認為他們這簡直就是在以卵擊石。」

龔夫人滿眉毛的不贊成︰「官人的意思難道是湘王殿下故意給沈炯明那一起子人設的陷井?是湘王使計,讓沈炯明一黨火燒福寧閣企圖謀害太後?沈炯明又不是沒長著腦子,哪會听不知底細的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犯下這等大罪?」

「我雖也覺不可思議,但內廷的人事早就為陳皇後所管控,縱然因為官家的坦護,興國公尚有起復之機,但太後罹患的可是 癥,再也無法干預內廷事務,沈炯明和金明都是外臣,他們哪有那樣長的手收買內廷宮人……」

「官人忘了宸妃?」龔夫人也是侯府的主母,自覺對于內宅事務更比龔佑要精諳︰「宸妃雖說並非後廷之主,但就跟咱們家孫小娘似的,因著是官人過去的上峰說的媒,在家里總歸是有幾分體面,早些年不也干出過收買家里的管事,意圖染指家務的事體。宸妃的本家,乃沈黨,明面上又听服于興國公,她確然曾因官家的斥令不得再入福寧閣,但因著大長公主接風宴上那一鬧,後來不也去拜望過大娘娘了麼?

福寧閣中,縱便多數宮人是听從聖人的差遣,難保還有少數幾個瞅著大娘娘畢竟是官家的生母而搖擺不定的,怎麼就不會為宸妃所收買了?」

龔佑總覺得湘王與沈、金二黨的斗仗,幾乎都以沈、金二黨搬起石頭砸腳為果,就好像此番福寧閣事件,火是燒起來了,太後卻又安然無恙,且湘王必定已經掌握了沈炯明等的罪鑿,然而沈炯明和金敏卻儼然沒有自知之明,還在造勢,以為決戰時能大獲全勝。

沈炯明和金敏並非蠢鈍之輩,他們定然是中了智計更勝他們一籌的湘王的謀算。

龔佑蹙著眉頭思量了好一陣,才道︰「罷了,不管沈炯明和金敏為何自尋死路,總歸湘王並未干出他們所指控的逆行,最近你也不必再往湘王府去試探了,也囑咐好那些與你常來常往的女眷,別跟著那伙子人嚼牙。」

鎮江侯府這一方人是確定不會再听沈黨的唆使了,可臨安城里的傳言仍然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芳期情知躲不開一場唇槍舌箭,她也無意躲避,所以趁著已是流火之季,盛夏的炎熱不復,秋意稍露端倪,正好西樓居士邀了幾些好友清談闊論,芳期這個並不擅諳自那一花一木、時歲流光中參詳哲理的「俗人」,竟也跟著阿瑗前去西樓居湊趣了。

她替自己的定位,是這場雅集的廚子。

西樓居士的雅集,從來不限男、女,更不依尊卑貴賤的框條,如朝堂重臣有徐太傅、辛樞相欣然赴邀,市井鄉野也有終生不仕聊以俗務謀生的無名之輩聞迅而至,甚至四鄰之中,有那大字不識的匹夫婦人,因著素知西樓居士好客溫和,他們只是想來湊個熱鬧,也不會被拒之門外的。

而客人們也不會空著兩手。

家境殷厚的,以美酒魚肉為禮,日子窘迫的,倒也拿得出蔬果米面,湊熱鬧的鄰里們,擇些幾自家腌制的蜜餞、咸菜,總之都是席面上的飲食,並無人壞了規矩用那些這場雅集不能「消耗」之物為禮。

今日明皎當然也來赴會,幫著芳期在廚房里忙碌,抽空還跟芳期說起有一回西樓集會發生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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