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畜牲又躺槍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東平公的嫡長子趙恆之,是晏遲極其敬愛的兄長。

那一年晏遲剛被東平公「解救」,一路上都是趙恆之抱著他,當時他的確神昏智喪,跟個小瘋子沒區別,他沒法感受到東平公父子的善意,一口就咬中了趙恆之的手腕,這一口咬下去久久不松,他不記得兄長當時有沒呼痛了,他記得的是無論他怎麼鬧騰,沒有人用粗麻繩綁縛他的手腳,把他關禁在又冷又髒的屋子里。

「鐘離師沒那麼快到臨安,那段日子都是嬸母和大兄在照看我,我其實已經漸漸像個人了,不再像個野獸似的見人就咬,可有的時候腦子會犯糊涂,夜里還會做噩夢,大兄幾乎是寸步不離,我那時候以為是我的親兄長死而復生了,我把嬸母當成了母親,害怕她還會傷害兄長,對嬸母一直懷敵意,不讓兄長靠近她,我跟兄長說‘母親會害你的’,我記得他當時竟然哭了。

大兄的心腸很軟,這一點像極了嬸母,等鐘離師來了,說我是中毒,拔毒時既痛苦又危險,鐘離師難下決斷,我堅持讓鐘離師替我拔毒,大兄摟著我又哭了,他一再追問鐘離師可還有更穩妥的辦法,我記得他的話,他說三郎已經受了太多苦難,要是能緩緩的拔毒,哪怕日後神智不那麼清醒,沒有關系的,他會一直照顧我。

難得當時我意識無比清醒,我堅持要冒風險,我告訴大兄,我不能成個渾渾噩噩的傻子,因為如果成了那樣的人,我無法報復晏永,我甚至會忘了晏永、黃氏有多狠毒,大兄說‘忘了這些事有什麼不好’。」

晏遲說起這些舊事,眼里很冷很冷,冷得沒有半分淚意,芳期知道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脆弱的孩子,甚至當他還是孩子時也不會再為沂國公府的經遇流一滴淚,不是麻木而失察了悲喜,只因當時的晏遲,已經懂得脆弱會造成什麼樣的險難,他沒有脆弱的資本,弱肉強食的規則,他太早就有了切身體會。

可這世上,每一個孩子,原本都應當受到保護。

芳期倚進晏遲的懷中,默默環了他的腰。

晏遲眼里的冷意才漸漸消褪了。

「我中的毒解了,腿還沒好全的時候,在東平公府第一次見金敏,許是我見識過人心的狠毒吧,當我初見金敏時,就覺得他又陰又毒,但趙叔以為他如表面上那般,是個性情中人,我又沒有把握,畢竟,當時我還沒有拜鐘離公為師,習閱師門收存的諸如鑒人之術等等,竟然被鐘離師視為歪門邪道那些書籍。

更兼,大兄對金敏的長女一見傾心,嬸母也相中了金氏女,我都拿不準是否自己的錯覺,著實不能阻止兩家聯姻。

阿嫂確然極好,她與大兄成婚後,將我也視作了弟弟一樣憐愛,我那時為了早日恢復正常行走,膝蓋無論怎麼疼,日日都要堅持練習,大冷天也能折騰出大汗淋灕,阿嫂心疼得直哭,後來我隨鐘離師往山中去,她趕著做了十多套護膝,熬腫了眼楮,臨行前一日還在勸我,說我舊傷未愈,山中又冷,不如等在臨安將養好全了再遠行。」

芳期沒說話。

她能體會到晏遲當時為何堅持離開臨安的心情,因為他害怕,害怕東平公一家人,給他的溫情太多了,讓他安于在這樣的溫情里沉溺,心中的仇恨被漸漸磨滅,那把復仇的刀永遠無法刺向晏永的胸口。

「趙叔和金敏,相識已久,開封陷落時,金敏在鄧州為官,無令不得擅逃,但留在鄧州,眼看已為遼軍圍困,難逃城破被俘之厄,是趙叔及時遣濟州部將增援鄧州,未使鄧州被破,且還讓金敏全身而退輔佐羿承鈞建立的南衛朝廷。

趙叔對金敏,無異救命之恩。

兩家結為姻親,情誼更為密切,卻當羿承鈞因為小姑姑拒絕遂國夫人的誥封後,當羿承鈞听信丁九山等的讒言對趙叔心生忌恨時,金敏這個奸詐小人毫不猶豫便通捅了趙叔一刀,他這一刀雖不致命,可我,不會放過他。」

芳期直點頭︰「東平公並非金敏一個姻親,其余姻親皆未受連累,金敏何需急于自保?更不要說就算為自保,干出中傷陷害姻親的事也是其心可誅,只不過晏郎隱忍他這麼久,是為防打草驚蛇,可而今晏郎已經驚了沈炯明,又立時針對金敏,就不擔心羿栩會心生疑忌麼?」

「金敏圖的不是自保,他圖的是更進一步,然而趙叔被羿承鈞處死後,金敏卻被羿承鈞冷落疏遠,他本是臨安府的推官,結果被羿承鈞找了個由頭貶去了都雲,我回臨安時,他還在都雲當縣令呢。」

「這又是為何?」芳期問。

晏遲冷哼︰「這麼多的人趕著要坐實趙叔的罪名,卻唯有金敏最讓羿承鈞不屑唄,因為羿承鈞心里清楚趙叔沒有謀逆,金敏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貨色,且金敏是公然彈劾趙叔,羿承鈞要是真重用金敏,豈不把自己也歸為了金敏一類貨色?雖然這兩個東西的確沒甚差別,但羿承鈞不能承認,金敏陰毒,可是他並不懂帝王心。」

「當了皇帝的人,總歸還是得裝作要臉的。」芳期撇了撇嘴。

「金敏能調回臨安,走的是誰的路子你知道麼?」

「不會是晏郎吧?」

「他還沒這麼蠢。」晏遲又是一聲冷哼︰「他親眼目睹過趙叔、嬸母、大兄等等對我的愛護,怎能不知我哪怕是作態,也勢必不會再和他有半分牽連,當年他為了博得羿承鈞的重用,事情做得有多絕也可謂舉世皆知了。

原本大兄的子女年齡尚小,連羿承鈞也猶豫著是否應當施以寬敕,他卻主動諫言應該將他的嫡親外孫斬草除根,徐太傅氣得在朝堂之上,指著金敏的鼻子大罵,趙叔的另幾家姻親,也紛紛示意要和金敏老死不相往來,連王爍都不敢收他的賄賂,提攜他這臭不可聞的貨色,他還哪里敢來我這兒自討其辱?」

芳期︰……

好吧,是她又犯了蠢,說了傻話。

這下子終于積極轉動腦筋︰「必然只有興國公了。」

「是,司馬芸擺明和我勢不兩立,金敏也只好嘗試著搭上興國公府這艘大船,他其實也拿不出太多的錢財,也只有利用我,早就咬定了我有意替趙叔復仇,而他,可以成為司馬權手下的一條惡犬。

現在王妃可懂了?慢說宮里有清簫替我圓謊,哪怕沒有,羿栩也不會以為我是因為趙叔的緣故才針對金敏,著實當司馬芸姐弟幾個硬要把我置之死地時,金敏這條惡犬已經露出了獠牙,我在羿栩心中,可從來不是個被狗咬了還不掄起打狗棒還擊的人,當‘審問’明白金敏竟和羿標謀逆案有關,怎麼可能為了避嫌不如實上稟?」

只不過晏遲原本的計劃並不是在這時就沖金敏出手,但柏妃臨終前那支毒箭給了他靈感,使計劃更加簡潔了。

「羿栩此時急著收拾殘局,所以不會擴大事態,讓更多的官員卷涉進洛王謀逆事案,我也只能是點到即止,而接下來,橫豎閑著也是閑著,該打劉力訥這只惡犬了。」晏遲拍了拍芳期的肩︰「王妃有無興趣隨一棍子?」

芳期太有了。

因為她幾乎沒被劉家那位小娘子給煩死。

話說在湘王府被圍禁的那段時間,劉力訥當然不可能雪中送炭,卻也並沒有落井下石,依然是游手好閑,完全沒有摻和權奪之事,後來湘王府解禁,司馬極等被處殺,劉力訥跟個沒事人似的又來串門不說,還發動起家中女眷不斷騷擾湘王妃。

劉力訥尚在閨中的那個女兒,甚至提出要住進湘王府來。

某天,突然登門,一邊顛著腳一邊說︰「我跟幾個閨中好友說我常來湘王府,她們已經羨慕得口水直流了,要是知道我甚至還能在湘王府里住幾晚,哈哈,日後我說一句話,她們肯定不敢不听,我的囑咐,比她們親娘的囑咐還管用,我威風了,王妃更是臉上有光。」

芳期難得的木訥了。

搜腸刮肚都找不出一句妥當的應對之辭。

但是肯定不會讓劉氏女住進湘王府的,這女子只是來蹭個飯,都把八月幾個婢女呼來喝去的「取樂」,真要住幾天,芳期怕攔不住連三月都要往劉氏女的飯菜里投毒了。

就算還包容她時不時的來蹭飯……

芳期有天听聞常映跟八月商量,要把劉氏女套麻袋揍一頓,教教她如何做人。

安義侯府還是趕緊垮吧,盡管劉力訥這號人不行大惡,可欺凌弱小的愛好也足夠可恨了。

「司馬極雖人頭落地,司馬芸也被關在了慈寧宮坐監,劉力訥倒是沒心慌的,又因為我還肯待見他,他越有了底氣繼續操縱那些地痞無賴欺負平民百姓了,這人也真是足夠惡心,王妃可知道他近期干出件啥事?」

當商量著如何「打狗」,芳期興致被極大的激發,當斗志昂揚,自然不適合繼續溫存繾綣,她松開了晏大王的腰,坐直了身體,目光炯炯地問︰「干出件啥事?」

說起這件事,晏遲都覺羞于啟齒了。

雖然,這事和他分毫無關,不過因為他和劉力訥共處「權貴階級」,都覺得深以為恥,更何況他還的確和劉力訥吃吃喝喝過——雖說是為了給這東西挖坑!

「這種混賬玩意,就不是爹生娘養的,哪怕是與兩頭畜牲,都生不出這號東西。」

晏大王居然都被氣得罵髒了。

芳期驚訝——她家夫婿,從來只會殺人還鮮少罵人的,姓劉的究竟干出了什麼混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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