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芳舒的話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正堂婚拜、正院觀禮,這是衛國富貴門第遵行的俗規。

此時新郎倌還沒能把新娘子迎進門,不過太師府的暉盛堂外,青氈已經從幛牆處,一直鋪上了階梯,鋪進了廳堂,在那條長長的青氈兩側,桌椅已經擺設整齊,只是還沒有多少賓客親朋過來,芳期來的時候,只見著晏遲已經在「暖場」了,似乎跟徐大哥正在高談闊論,邊兒上圍著一堆少年郎。

芳期又見芳許自從往那處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十分的安靜,知道六妹妹是因鐘離奇在場,多少有些害羞,她也就不往晏遲那邊去,繼續「拷問」鄂霓︰「究竟怎麼了?你單挑今日跟世母鬧起別扭來,招得世母還特意囑咐我數落你,一路上你都不肯說,我瞅著肯定是你理虧。」

「不是你想的這樣。」鄂霓終于是經不住「拷問」了,長嘆一聲︰「我跟大嫂二嫂,都是和睦的,只有跟三嫂合不來,今日出門前,阿母偏讓我跟三嫂同乘,我不樂意,就說我不乘車,騎馬過來,結果三嫂她……把我好番說教,真真是,她循規蹈矩是她的事,我就看不得她嘴甜心苦那般行逕,又哪里忍得了她的說教呢?就嗆了她兩句,誰知道,阿母有了兒媳忘了女兒,竟責怪我無理取鬧,我看我在襄國公府是住不下去了,阿期,我要搬來湘王府,你就說收留不收留我吧!」

芳期︰……

閔妃听了,看一眼芳期,又看一眼鄂霓,便問︰「鄂娘子的三嫂,可是翰林鮑家的女兒?」

「正是,她家規矩最是森嚴的,可我家自來就沒那麼些教條,她偏要以鮑家的規矩,對我指手畫腳,我看她明明是嫌我已經是出了閣的女兒,但慢說我,連我的公婆都住在家里,小心眼發作,就這樣還算什麼知書答禮的大家閨秀?」

芳期沖閔妃擺了擺手,卻一巴掌打在了鄂霓的肩上,巴掌也沒離開,笑問︰「你老實說,你家三嫂是怎麼說教的,就今天這件事!」

「她說日頭太曬,我要是騎馬,今日還是穿著這樣一身,更加苦熱……」

「听听吧,你三嫂是為你著想呢,這也算是說教?阿霓,我听你數落過鮑娘子不少了,在我看來,她跟咱們性情雖不一樣,也比你那兩個嫂嫂要世故,總不肯以真性情示人,不過心地卻是好的,哪有你說得那樣兩面三刀?你啊,對她是有成見,世母知道你的性情,直來直去的,那些話難免傷人,鮑娘子是個寬容的性子,她不和你爭執,世母卻總得體諒兒媳的心情,才指出你的過錯。

我是不會收留你的,我還得勸你,看人不應只看別人和你是否性好相投,直言直語就無奸邪小人了嗎?反言之,世故圓滑就一定是陰險狡詐之輩?」

「好,她怎麼對我我可以不在意,但我是替三哥不值當!」鄂霓蹙眉,聲嗓卻壓得更低了︰「三嫂苦勸三哥學經濟仕途,說既然襄陽公府已經交歸了兵權,三哥無望再上征場,就應該棄武從文,她根本就不明白三哥的志向,她還低看三哥……三哥因為與她無話可說,最近都不怎麼回家了,一直在外留宿。」

「我理解,其實你也著急,眼看著你另兩個兄長,都能與嫂嫂知心和睦,唯有三哥的婚姻看似不那麼美滿,你當然是偏心自家兄長的,不過顯然,世母更能體諒兒媳婦的不易。阿霓你細想啊,你三嫂的本家,自來就是鼓勵兒郎下科場考取功名的,三嫂怎能不受影響呢?她又並非和三哥青梅竹馬,父母之命成婚,新婚不久,她要能熟知三哥的性情那得是什麼城府了?

她是在翰林鮑家這樣的詩書之族長大,規勸夫婿本是她認為的本份,說到底,她還沒有真正融入你們家,可這婚姻之好怎能兒戲的?世母的做法是對的,由得三哥三嫂兩夫婦去磨合,你啊,固然著急,也不能只埋怨嫂嫂,你得相信,鄂將軍及世母之所以能相中三嫂,願意求娶三嫂為子媳,當然有他們的道理。」

鄂霓沒了言語,正想著好友這番剖心的話,忽然又听一句——

「三姐真是越發通情達理了,讓我好不欽敬。」

眾人抬眼的抬眼,回頭的回頭,才看見了芳舒,已不知在這張並不顯眼的坐席邊,站著听了多久的話。

不過嘛,幾個都算親近的,也難怪僕婢們誰都沒有多事提醒。

鄂霓先就起身,挽了芳舒的胳膊︰「我真是丟人了,今日才醒悟,原來人的心就是偏著長的,我是三哥的妹妹,才會埋怨三嫂,若我是鮑家的女兒,指不定多為姐妹打抱不平呢。阿舒可別笑話我小肚雞腸,是非不分。」

「我不笑話你,我只笑話她。」芳舒手指一出。

眾人看著手指的方向。

閔妃大是驚奇︰「阿舒這是怎麼說,怎麼笑話起我來?」

芳舒拿團扇,掩了口︰「別已為我不察覺,要非是三姐,小閔可不會跟我親近,纏著我套著我,無非是想從我口中听三姐更多的趣事,我啊,只慶幸三姐不是個男兒身,否則……汴王和湘王恐怕都得失了良侶為妻。」

「促狹鬼。」閔妃哭笑不得,把芳舒的團扇奪過來,一邊扇風一邊道︰「鄂娘子不知,令嫂在閨中時,也曾寫下暗諷那些尸位素餐空享俸祿的官員的詩詞呢,她倒也不是個呆板無趣的人,學識恐怕比多少生員還強些,只是,鮑家素以禮矩治家,慢說女兒,哪怕是兒郎,行事也都是中庸隨和……」

她話未說完,又被芳舒打斷︰「三姐瞧,小閔羞了,立時又轉開話題。」

又起身,繞去了明皎身旁,手放在明皎肩上,臉卻朝著閔妃︰「阿皎姐姐也是佐證,小閔過去與姐姐交道時,是不是也從姐姐口中套問過有關三姐的情性。」

「听你這樣一說,仿佛確然如此。」明皎也笑了︰「只是阿期若是男兒的話,也輪不到小閔了,我才是那近水樓台。」

芳期︰……

她抬手扶著額頭︰「我看你們是繞著彎的打趣我吧,一個二個都是促狹鬼。」

「完了」明皎把手一攤,推了芳期一把︰「是我太自信了,你兩個確然才是天造地設,只可惜都是女兒家。」

幾個女子互相取笑一番,芳舒才又沖芳期道︰「那位鐘離小郎,也即湘王今日帶來的賓客,早前可是被老夫人挑剔了一番。」

「舒妹妹竟然已見過他了?」芳期問。

「薇兒和嬋兒今日是由嫂嫂看顧,原本我在嫂嫂院里時,就見大哥在考問鐘離小郎的識見,大哥自來無那好為人師的心性,我就想到了鐘離小郎不是普通賓客……」說著這里沖芳許笑了笑,芳許立時緊張起來,她覺著族姐今日仿佛特別愛調侃,生怕芳舒調過矛頭開始取笑她,芳舒卻放過了芳許,繼續道︰

「後來有僕婦來傳話,說祖翁與老夫人都得了空,大哥就引著鐘離小郎去見二老,我尋思著也該去拜望二老,隨後而去,又听了一番祖翁、叔父對鐘離小郎的考問,老夫人自然也醒悟了,少不得刁難幾句,也虧得鐘離小郎能夠應付自如。」

閔妃道︰「阿舒說的鐘離小郎,應是今日跟在湘王身邊,現下正和周六郎說話那位吧?」

芳舒頷首,仍對芳期道︰「今日我與小閔來時,正巧在門前遇見了湘王,不過我卻沒留意見鐘離小郎現下在和別的郎君交談呢,還是小閔細心,那位周六郎又是誰?」

「是蘭陵周的子弟。」閔妃問芳期︰「太師府與蘭陵周何時如此交近了?」

「怎麼太師府與蘭陵周過去沒有來往麼?」芳舒問。

芳期先往過看了一眼,看見鐘離奇確然和那位周六郎聊得十分興起,難免一邊關注著周六郎的貌態行止,一邊道︰「老夫人邀請的蘭陵周,應是洛陽王氏與蘭陵周氏有好交情吧。」

閔妃心里就有了數,對芳期道︰「周六郎是蘭陵周現任宗長的嫡孫,與袁子高等幾位,並為余杭七子,這雖是有的文生對他們幾位的追崇,七子之中,有那麼些位是繡花枕頭,可周六郎卻是公認的七子之首,論詩賦之才,恐怕還更勝于袁子高,他的品行也是難得。

周六郎大抵七、八歲時吧,路見一個乞婦,貧病加交昏臥積雪上,路人皆避,怕那乞婦是因惡疾病重,怕沾染了病氣,周六郎讓隨從背那乞婦往醫署,連隨從都不肯,還是周六郎自己背著乞婦,使那乞婦得治。

這是他憐惜貧病救人于危,還有一件事,周六郎有個族姐,是庶出,出嫁後時常被婆母挑剔,又為丈夫打罵折磨,周家的長輩雖與男方家交涉,奈何男方非說女子對公婆有失孝敬,生性也妒悍,夫家才加以教束,周家人理屈詞窮,只好作罷。

周六郎卻為了族姐出頭,硬逼著男方簽了和離書,終于才使他那可憐的族姐月兌離了苦海。」

芳期听著心里也覺訥罕,是她成見了啊,看來如蘭陵周一門,竟然也能教養出優秀的兒郎,想想王嘉慧的德性……

算了,周家的宗婦又不是沒長眼,看不透王嘉慧的底細,非要給門中的優秀兒郎娶個這樣的媳婦,那定是圖劃著這樁姻緣能給蘭陵周帶來利益,這件事外人插不得手。

芳期想著又往過看了一眼,卻見周六郎已經起身,往門口的方向迎了過去——

喲,可不就是馬氏和蘭陵周的女眷,也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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