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非是陸州新參悟的第三種天書神通。
多麼熟悉的「滾」字大神通。
如同驚雷一般，在所有人的耳中爆炸。
以得言音智通故，了知不可說、不可說剎海微塵數世界中，所有眾生種種言辭，悉能分別了解，是謂眾生言音智神通。
漫天密密麻麻，整齊匯聚的「金針」似的劍罡，如同玻璃似的，被音浪震碎。
于半空之中，消散，重歸天地間。
距離陸州眉心最近的上千道劍罡，像是被反彈了出去，向上倒逼。
龔元都的巨大法身，僅僅只持續了一個呼吸，金色法身像是水泡似的，被狂風似的音浪吹破，飄散。
數道劍罡倒逼龔元都……
龔元都始料未及，護體罡氣，像是氣球似的，被劍罡貫穿。
一些劍罡劃破他的手臂，臉龐，後背，腿部。
龔元都面色驚駭！
悶哼一聲！
往下墜落。
花無道的六合道印，眨眼間支離破碎。
眾人向後略微浮起，拋物線跌落在地！
哪怕是曾經領教過一次「滾」字大神通的端木生和小鳶兒亦是嚇了一跳。
然而……
眾生言音神通，超出了大家的預料之外，那道音浪，將龔元都卷落之後，繼續向上。
轟！
原本就變得很弱的屏障之力，像是水泡似的，被音浪從內部挑破。
屏障，煙消雲散。
龔元都落地。
魔天閣，安靜了下來。
陸州抬頭看了看天空……哪里還有屏障的影子。
這……
威力似乎比上次大得多。
問題搞復雜了。
頭疼。
陸州很想撓撓頭……
他不想這樣的。
屏障沒了，這讓那些名門正道作何感想？
同樣無語的，還有冷羅等人，對剛才的那一幕，百思不得其解。
眾人紛紛起身，有些狼狽的看向龔元都的方向。
陸州的目光也落在了龔元都身上。
……
龔元都竟然沒有死。
屏障之力雖弱，卻也比元神劫境修為的高手防御強得多。
滾字大神通瞬間擊潰了屏障，卻沒能殺死龔元都。
他是怎麼做到的？
在地上躺了一會兒，才艱難支撐身子，坐立起來。
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地面。
敗了。
敗得很徹底。
龔元都是大男人，豈能當著大家的面兒哭呢。
他笑了。
低聲笑了一會兒，他不在乎身體上的疼痛，說道︰「我輸了。」
「想通了？」陸州看著龔元都。
「想通什麼？」
「你輸的原因。」
「想不通。」
龔元都搖搖頭。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抬起頭，眼角帶著笑意似的看了陸州一眼。
他爬了起來。
蹣跚來到桌旁。
陸州走到對面坐下。
兩人各自斟酒。
「你還有百年的路……真舍得放棄？」陸州說道。
龔元都嘆息︰「姬兄有所不知。」
他端起酒壇，往嘴里灌。
喝了幾大口，放下道︰「回不來了。」
「為什麼？」
「我早已燃燒了精血……」龔元都說道。
精血乃是維持生命運轉的本源。
陸州眉頭微微一皺，說道︰「就為了提升修為？」
咳咳。
龔元都劇烈咳嗽了兩聲。
這一咳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被剛才的滾字大神通所傷，還是舊傷復發。
很詭異的是……
這一口鮮血吐出之後，頭發瞬間白了一半。
龔元都絲毫不在意，擦掉了嘴角的鮮血，又喝了一口酒，露出勉強的笑容︰「就差一點。」
「嗯？」
「就差一點……九葉。」
站在附近的眾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但凡有點修行常識的人都知道……九葉所代表的含義。
八葉是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
至今為止也沒有修行者順利突破至九葉，或者說至少明面上，沒有九葉高手。
哪怕是鮮有人類的迷霧森林，或者是從未有敢去的海域旋渦……都沒有出現過九葉高手。
人類所有能查到的典籍資料中，也沒有這方面的高手。
「差一點……便是不可逾越的鴻溝。」陸州說道。
「姬兄，你沒有感覺嗎？」
「何種感覺？」陸州問道。
「危險的感覺，壽命消失的感覺，詭秘，莫測……」說到這里的時候，龔元都壓低了嗓音，「每當我的修為上漲的時候……我便會感覺，我在變老。很迅速的衰老，我無法阻止……」
龔元都的眼中流露出無力感，「一旦試圖阻止，我辛苦積累的元氣，便會離開氣海。」
「你何時有的這種感覺？」陸州問道。
「劍墟中的第十個年頭……以及第三十個年頭。」
「所以，第一次，你阻止了，第二次，卻沒有阻止。」
「我別無選擇。」
他的頭發如果不是污垢，那一頭白發，應該很顯眼。
陸州也在思考。
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麼，人類修行的極限，便是八葉。
只可惜，只有龔元都一人，可參考的案例太少。
咳咳。
龔元都再次咳嗽了起來。
這一聲咳嗽。
龔元都頭發盡白。
污垢也遮掩不住他的白發。
眾人看得心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陸州看著他的白發說道，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聲道︰「愚蠢。」
「若不這樣，我會立刻死。」龔元都再次笑了起來，他已經不再繼續喝酒，右手在不斷地顫動，「有時候蠢一點，未嘗不好。」
龔元都抓起酒壇子，往嘴里倒。
胃中陳釀劇烈翻滾。
他不覺得難受，而是很享受。棺中的歲月，太久沒有這種感覺。陳釀的刺激，讓他感覺，他還是人類，他還活著。
可惜的是……
每喝一次酒，他的頭發就會變白一次。
泥土剝落。
皮膚褶皺得已經不像是正常皮膚，說那是樹皮絲毫不為過。
「其實，剛才動手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錯覺，我能殺了你。」龔元都呵呵道。
「本座若是沒點手段，在劍墟之時，你便已經是死人。」陸州自信地道。
龔元都無力地點點頭。
想起劍墟中的七絕陣，還有自己的魔劍。
陸州能破魔劍，能破七絕陣，擊敗你，算得了什麼？
「姬兄年長于我，修為又遠高于我……要不了多久，你會產生跟我一樣的感覺。」龔元都呵呵道，「也許前輩們，在尋求突破的時候，都有這種感覺……」
燈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