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拉回 下

「好,不愧是少總鏢頭,有魄力。」黑馬褂拍了拍手,重新讓身後手下拿出一張新寫出的契約紙。

「既然沒問題,那就請少總鏢頭簽按手印吧。」

黃紙一張,紅印泥一盒,被送到程少久面前。

程少久看著面前的東西,他沉默著,血氣一股股的不斷在身體里亂涌。

良久,他才緩緩顫著手,抬起手指,在紅印泥中沾了沾。

紅色的大拇指舉起,懸在半空,對著那契約紙,卻怎麼也按不下去。

「少總鏢頭,請吧。」黑馬褂再度催促。

如永夜鏢局這樣的場面,他見得太多了,這世道禍福難知,誰又能說得清楚,自己是否能一直穩下去。

光今天一天,他要處理的這樣破家事,就有三家。

永和鏢局只是其中之一。

程少久坐在位置上,呼吸急促,渾身一片冰涼。

他定定的看著契約紙,知道自己一旦按下,就再也無力回天。

可他沒辦法。

對方是趙家,七家盟的趙家,排名第二的趙家。整個飛業城,除開歐家就是趙家最大。

閉上眼,他咬著牙,用力往下一按。

吱呀。

忽然客廳木門被一下推開。

魏合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座位上的程少久,還有其余一票人。

嘩啦。

他一把把自己懷里的東西丟在地上。

「程哥,這些夠不夠。」

嘩啦一聲亂響。

東西撒了一地,那是一個黃皮袋子,里面散落出來的,竟然全是金票和各種金錠。

程少久手懸在半空,緩緩站起身,看著地上散落的金票。

其中一疊大額的金票刺目至極,上邊赫然寫著一百的數額。

晃眼一看,這里的至少上千黃金!

「夠嗎?」魏合沉聲道,「不夠,我回去再拿點。」

別的不說,光那本五嶺掌就夠換不少黃金了。

這年頭這樣的功法秘技都是秘本,誰也舍不得拿出來換。

一本五嶺掌,至少還能換五百兩,這還是因為這五嶺掌沒有根本圖和藥方。

當然,如果還不夠,回頭他多去山上轉轉,幾百兩黃金,說不定運氣好,就又能弄回來。

熟練之後,魏合現在對城外的山林,那是相當熟悉,如同自己家一樣。

「你」程少久感覺自己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和魏合成朋友!

他咬著牙,強忍著自己眼淚不涌出來。

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這一切。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

啪!

程少久一把拿起契約從中嘩啦一下,撕成兩半。

「兄弟!我欠你的!」他認真對魏合道。

對面的黑馬褂也是目瞪口呆,看著門口的魏合。

這麼多錢,這麼多金票,這上面還帶著一點血

這家伙

他盯著魏合,一時半會竟然被其先聲奪人,無話可說。

不只是他,整個客廳里,程家等人和趙家等人,都被這一下危急時刻逆轉,所鎮住。

魏合這一下,簡直是來得無比及時。

「這位朋友,你可想清楚了。插手這事」黑馬褂眯著眼警告魏合。

「錢在這兒了?沒事我先走了。」魏合手指地面,打斷對方說話。

他朝著程少久擺擺手。

「程哥,回頭記得還我。我還得回去練功,先回了。」

他就像丟下一頓飯錢一樣,轉身若無其事,揚長而去。

仿佛丟下的根本就不是一千多兩黃金,而只是一點零碎。

黑馬褂還想說什麼,但再度被他這一番動作鎮住。

他不是沒見過有錢的,一千多兩黃金,在現在的世道,對一般人是天文數字,但對內城的老爺們,都是彈彈手指的事。

貧富差距如此巨大的時節,不是沒有視這點錢如糞土的人。

但那樣的人,絕對不會包括眼前這個全身上下還不值十兩金子的年輕人。

到了這地步,地上的錢已經遠遠足夠鏢局度過難關。

程少久站起身,站到一堆散亂的金票面前。

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趙管事,請回吧。」

他轉過頭,看向黑馬褂,露出一個笑容。

黑馬褂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站起身,朝他抱了抱拳。

「少總鏢頭,佩服!」

他讓人從地上金票里,撿起剩余的缺口金票,然後帶著一票人轉身離開。

程少久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廣場,離開大門,消失在門外的灰白長街上。

馬車馬匹聲漸漸遠去,直到再不可聞。

「夫君」程張氏走到程少久身後,有些擔心的輕聲喚道。

「我沒事。」程少久舉起手,低沉道。

「沒事。」

他背對著眾人,臉上早已是淚流滿面。

但他不敢哭出聲,他是少總鏢頭,是現在的程家支柱。

他必須穩重,必須穩重,必須穩住

妻兒和信任他的鏢師鏢頭們,都在身後,他不能哭。

他只是有點累,有點累

身後眾人默默收拾好殘局,紛紛悄悄離開,只剩程少久一個人站在門前

少陽山上。

魏合長嘆一聲,看著面前茂密的枯樹。

時隔數月,他終于又來這里找錢了。

不為別的,僅僅只是因為,其余的山頭上,大部分山匪看到他的裝扮就遠遠逃竄,面都不見。

他連靠近的機會也沒,更別說賺錢。

其實他也能理解,畢竟如今算算,死在他手底下的山匪已經不下數十。

且全是不弱的精英。

畢竟就他這個塊頭身材,一般山匪沒點底氣的也不敢上來劫道。

所以他搞的都是有底氣的。

「剛剛借錢給程哥,身上連買菜的錢也沒了。一時沖動一時沖動。」

魏合心頭也是有些後悔,早知道便留個十幾兩黃金,也好過渡一下生活。

搞得他現在連剩下半個月的飯錢都沒了。

一沖動連金豆子都丟出去了。

他沿著山上茂密的干草,小心翼翼的朝著之前丁海給他留著的山洞過去。

那地方不是天然居,而是丁海平日里打獵在這里臨時落腳的地方。

魏合打算先去那里,看看能不能踫到其他獵人。

那個山洞並不止他一個人誰知道,還有不少獵人都知道。

大家都會默契的在洞里放一些常用的工具,作為備用,方便大家。

沿著開出來的山道,魏合耳听八方,動作靈敏而安靜。

盡可能的將聲音降低到最小。

他再上少陽山,也是從之前酒坊那邊得到消息,據說少陽山上如今有異獸出沒,時常能看到有少陽門的人在山上圍捕異獸。

異獸。

這名字魏合一听,頓時記在心頭。

他換了身裝扮,不再是之前的蒙面全身樣兒,然後準備好所有裝備道具,再度上山。

雖然他殺了個少陽門人,但這麼多天了,誰知道是他殺的?

誰?

當時除了雜草和樹林,根本沒人看到。

甚至唯一遇到過他的人,那伙山匪,也都死了。

所以理論上,他現在還是一個普通獵人。

在山上悄悄前進了半個時辰後。

不多時,前面豁然出現一個人頭。

一個幫著灰白頭巾的帶刀山匪,正蹲著在地上一具尸體邊,似乎在搜尸。

魏合腳步一頓,認出綁白頭巾的標志。

最近他殺的山匪也不少了,也是清楚這些人的分類。

所有綁白頭巾的,就都是少陽門控制的下屬。

所以眼前這人應該也是一樣。

他想了想,還是不打算輕舉妄動,于是慢慢悄然退後。

萬一周圍還有什麼盯梢的人,就麻煩了。

只是才退後兩步,魏合忽然視線一掃,落在那山匪身後鼓鼓囊囊的錢袋上。

那錢袋的形狀凸顯出來,怎麼看怎麼像是金錠

「著!」

一塊飛石狠狠砸在白頭巾山匪頭上。

魏合一把石灰飛灑而出,趁著石灰飄散,遮掩現場。

他一個翻滾飛身沖出,手法極其熟練的在山匪身上一抹。

頓時錢袋和幾個亂七八糟零碎全部到手。

借著白灰還沒落地,他又一個急竄,鑽入另一側草叢,消失不見。

全程不超過兩秒。

等白灰落地。

一個盯梢的山匪氣急敗壞的跳出來,看到同伴滿頭是血倒在地上。

他舉著手里的刀就要大叫。

 !

又是一聲悶響,山匪再度被一塊石頭砸中腦門,當場倒地。

又是一捧石灰揚起,兩秒後,此人身上連錢袋帶刀,全部清空。

魏合見好就收,當機立斷下山。

路上除了感嘆還是少陽山上的山匪有錢外,就是額外收獲了兩個石灰袋。

似乎從不久前,山匪身上就漸漸開始了多有石灰袋。

他最近都搞得不用自己買了,全部從山匪身上順。

消耗有時候還比不過補充。

兩個錢袋里,一個里面有五兩黃金,另一個里面只有一些金葉子金豆子。也是個窮鬼。

不過另外一個東西倒是讓魏合有了驚喜,那是一個小巧的銅絲編織袋,工藝極其精巧。

里面裝著一堆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的石頭一樣物事。

魏合認出,這是非常難買的暗器之一,名為黑蒺藜。

一旦扔出,就能自動爆炸,釋放大量毒煙。非常厲害。

那毒煙能傷人耳目,讓人短暫失明。還能同時掩蓋自己身形。

若是準備妥當,提前做好防護準備,這東西一袋子能在關鍵時刻救命。

當下,他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收好,這玩意是從少陽門麾下的山匪身上搜來,再聯想上次遇到的那個少陽門人,也是一身陰招。

比他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麼看來,這少陽門不光陰狠毒辣,還財大氣粗。

魏合心中頓時將其提到了最高警戒級別。

這年頭,不是光光武功高,就能穩贏一切。還要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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