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爺那失魂落魄的模樣自且不提，那沐元香卻是真正的心如止水。
她雖蒙著面，但一身破而後立雍容又堅韌的氣勢卻顯露了半分。比起當年嬌俏的她，更是惹人注意。眼中帶著幾分冷意，端的是一派好架子。
這兩口子在這對比下，竟是生生有一種諾大的鴻溝無法逾越。滕王爺不知為何，總覺得她身影極其熟悉。熟悉到似乎已經刻進了他骨子里一般。便是心里，也止不住的跟著那身影轉悠。
沐元香周身有人護著，周圍本就有許多世家子弟跟著一起出來。見得她倒是也眉眼動了動，不少人還湊上去寒暄，便是沐元香並未多說一句也樂此不疲。滕王爺突然覺得這一幕很礙眼。礙眼的很。
甚至連心底的彷徨都沖淡了幾分。
沐元香那飄然的姿態，吸引的周圍男子都多次引眸，掉在最後邊，如今只堪堪謀了個官位的沐老爺臉色陰沉的看了滕王爺好幾眼。
他便是當年沐元香的大哥。沐家爹娘當年想要見小女兒沐元香一眼都未曾見到，便遺憾而死。幾乎是沐家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沐元香那時年幼，一顆芳心全系在了滕王爺身上，無名無分為他遠赴流放之地，沐家爹娘為此幾乎重病了一場。沐家雖不算大富大貴的世家，但也是書香門第。對小女兒沐元香更是嬌寵著長大，心性也是純良樂觀。那時對滕王爺一見傾心，竟是直接跟著流放的滕王爺走了。
這讓一心寵她的沐家二老如何作想。沐元香一心跟著滕王爺，為他幾乎舍棄了一切。那些年也沒落下半分名分。反而因為輕賤了自己，名聲極其難听。沐元香也絲毫不知道，因著她與滕王爺的刻意接近，那些想要在新皇面前表心跡的，竟是把沐家打壓到了極致。沐家二老擔憂氣怒之下，竟是一個個都撒手而去。沐家，漸漸才開始敗落。
沐家大哥當年對沐元香有多愛護，如今便是有多怒其不爭。
便是十多年後沐元香回來，早已不復往年的嬌俏模樣。鬢間的白發，額間的皺紋，臃腫的身姿，哪一樣不能看出她這些年的操勞。沐家大哥又是痛又是恨。這些年，也與沐元香竟是不曾聯系半分。
沐家，因她毀了大半啊。
沐元香愧對沐家，更是絲毫不敢面對僅存的大哥。
她以為，沐家是恨她的。便是每年祭拜爹娘，她也是偷模著行事。
當然，她也不知道，她被滕王爺在府門前逼著生生和離之事，後又失蹤，讓沐家大哥，便是如今的沐老爺，幾乎暈死過去。那時，才真正把滕王爺恨到了骨子里。
他恨妹妹怒其不爭，為了個男人便舍棄一個。更恨滕王爺冷心薄情，辜負妹妹一生。心中的痛意幾乎快要把她淹沒。
此時站在人群中，看著不遠處的滕王爺，沐老爺緊緊握著拳頭，死死壓著要想要撲上去砸死他的沖動。
想起妹妹的傻，為他付出的一切，只以為她會過的幸福，卻不想竟是落了那麼個田地。沐老爺眼楮微紅。
一轉頭，便見那蒙面女子愣愣的看著他。沐老爺還回不過神來，便見那女子頓時又驚慌的移開了眸子。便是那一眼，他似乎都感覺到了她滿心的悔恨痛意，那復雜的讓人心痛的目光，沐老爺微微怔了怔。
當年，妹妹每次做了錯事便是這般。睜著那雙不諳世事的大眼楮無辜的偷看著他。每次發現，又驚慌的別過頭，給他留個後腦勺。
沐老爺拳頭緊了又握，握了又緊。臉色晦暗的很。
終究，是自己沒有出息。
沐元香那面紗下的嘴唇卻是輕輕顫抖，緊緊的抿著，眼眶微紅。心中那幾乎快要跳出來的心跳，讓她有些恐懼。
這些年，為了他，她變得剽悍剛強，卻沒人記得她曾經也是個嬌養長大的姑娘。她也會害怕，害怕家人那痛心疾首，那滿是恨意的眼神。她怕自己在那些眼神下，強裝出來的堅強會一擊即潰。然後告訴她，她錯了。她大錯特錯，她錯了十幾年。
她這輩子，真正不敢面對的，便是沐家。生養她，寵她的家人。沐元香微垂著眸。
那軟轎上昕哥兒似乎是感覺到了母親的悲戚。遠遠的撅著，扶著軟轎的邊緣，在走動的時候有些顫顫巍巍的。踮著腳，望著最後邊的沐元香。
小家伙絲毫不掩擔憂的神情，掂著小腳，抿著唇。遠遠看著母親有些踉蹌的身影，不知為何，他又看向了同樣失魂落魄一襲白衣的滕王爺。微微皺了皺小巧的眉毛，滿是稚氣的小臉上有些厭惡。
他還小，不懂什麼叫喜惡。但他知道，自己曾經被那個男人厭惡過，那個男人那時抱著那個小女孩兒，眼里看著他的眼神，他莫名的覺得不舒服。曾經，娘親也因為這事流過許多淚。他小，但他看得懂。他不喜歡他。
他讓自己，讓母親傷心了。
小小的人兒想不到別的東西，就只因為幾面之緣，便對滕王爺生出了厭惡之心。若是莫青葉知曉，也只能嘆一句，還真是因果報應。
待到了城外時，皇陵那邊鎮守的禁衛軍已經嚴陣以待。
見到眾人腳步停下，官員們才偷偷松了口氣。那些民眾大多已經被攔在了山腳下。已經只剩朝廷官員和皇子還跟著身後，只是更多的卻是狼狽不堪。這些養尊處優的老爺皇子們，哪里走的了這般多的路。
倒是那些武將出身的，把那些文臣狠狠譏諷了一番。因著莫青葉那好動手的習慣，如今連帶著朝里的武將都多了幾分地位。
若說莫青葉在朝中最大的擁護者是誰，定是那些念書極少但功勞極大的武將們。平日里那些文臣老是粗人大字不識的諷刺他們，偏生還得忍著。結果因著莫青葉那一言不合就干架的事跡，如今那些會功夫的，倒是很得世人推崇。
便是尋常百姓，如今也開始重視起了家中兒女的功夫。有些家中有閑錢的，還請了人教授。
若是沒有余錢的，但那些學院里也開始增致了武術一項。倒是正視起拳腳功夫了。一時間，大周的國力又充盈了。
便是皇帝，暗地里都派人查了好幾次，這陰差陽錯的，簡直讓他，喜不自勝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