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酸書生與解穢酒(10)

透過篝火的火光,白璃看見林子里慢慢浮現出一張臉來。起初,是一個正在微笑著的,模樣俊俏的姑娘。緊跟著,那姑娘的下巴消失了,露出一塊白色的骨頭來,接著是她的臉皮,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剝掉了一樣,一塊一塊的往下掉著。最後,那張臉上只剩下了一雙眼楮和一條長長的露在外面的紅舌頭。

白璃「呀」地一聲,從噩夢中驚醒,她倉惶地看向那邊的林子,卻見陶老頭兒正撅著 子在那邊挖什麼。

「你在挖什麼?」

「花鈴。」陶老頭兒指著剛剛刨開的土坑給白璃看。土坑里,只有一個破碎的麻布袋。

「這里哪有花鈴?花鈴在哪兒?」

「花鈴啊——」陶老頭兒突然抬頭,看著白璃詭異的一笑,說了句︰「剛剛不是被我們給吃了嗎?」

「啊!」地一聲,白璃再次從篝火旁坐了起來,她頂著一腦門的冷汗看向正在啃兔骨頭的陶老頭兒,聲音虛弱地問了句︰「你在吃什麼?」

「烤兔子啊。」陶老頭兒晃了晃手里的骨頭︰「忘了,這兔子還是你自個兒親手烤的。」

「我知道。」白璃移開目光,「我是想問你,這兔子你是打從哪里捉來的。這山林里,不是沒有野物嗎?」

「這山林里是沒有野兔子,但有個地方有。」

「哪里?」

「那下面兒。」陶老頭兒指了指花溪村村後的那片農田︰「這兔子可比人精明多了。這人吶,只知道在土地上面找吃的,可野兔子會在土地下面找吃的。狡兔三窟這個詞兒你听過沒?你們花溪村那些農田下面都是這野兔子打的洞,你師傅我也是廢了老鼻子的功夫才捉到這麼一只。」

「那田里有兔子?」白璃狐疑地看著陶老頭兒。

「當然有,而且還不少呢。」陶老頭兒詭秘一笑︰「尤其是那些埋著死人的地方。這人啊,活著的時候能被當食物,死了可就只能當肥料了。」

把人當肥料,這事兒不稀奇。《天龍八部》里頭的那位王夫人就是這麼干的。且自古以來,這墳墓四周的草都要比旁邊農田里來的茂盛。只是知道歸知道,經由陶老頭兒的嘴這麼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古里古怪,有些人的慌。

「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我記得我剛剛還在跟師傅你說話來著。」白璃揉著額角,腦海里回蕩著的仍是剛剛夢到的那些片段。

做夢也就罷了,居然做了一個恐怖的夢中夢。

「你夢見什麼了?是不是夢見自己尋了個如意郎君,正打算看個仔細,卻發現那人生的極丑陋。」陶老頭兒湊過來,一雙小眼楮里閃爍著極度八卦的光。

「你才做夢娶新娘呢。」白璃懶得跟陶老頭兒爭執︰「我夢見了花鈴,就在那邊林子里。起初,是個長相俊俏的姑娘,跟著就變成了一具古里古怪的骷髏。緊跟著,我又夢見師傅你蹲在林子旁邊挖東西,我問你在挖什麼,你告訴我,你在挖花鈴。我俯身去看,那偌大的土坑里只有一個破麻布袋。我又問你,花鈴在哪兒?你說,她剛剛被我給烤了。」

「撲哧!」陶老頭兒從喉嚨眼兒發出一聲笑來︰「你這夢可當真做得古怪。」

「行了,我知道我做的是噩夢。」白璃重新坐下,攏起雙腿,將下巴擱在了膝蓋上︰「你還沒告訴我,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就剛剛跟你講花鈴的故事時。」陶老頭兒說著將啃干淨的兔骨頭扔進火堆里︰「若早知你膽小兒,會做噩夢,我就不給你講了。」

「我不是膽兒小,我只是——」白璃眼帶恐懼的看向那個放在地上已經涼透了的烤架︰「我只是想象力太過豐富罷了。」

「那這故事你還要不要繼續往下听了?」陶老頭兒捏著自己的後背︰「你要是不听,我可回去睡覺了。這不知不覺,都過了亥時了。」

「听,當然要听。」白璃捏了下後脖頸,直到感覺到疼痛才放開︰「你還有好多地方都沒講清楚呢,比如說張喜哥的爹究竟是怎麼死的?還有,他的死跟花鈴又有什麼關系?在這整件事里,張喜哥又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

「這花鈴是被張喜爹誤打誤撞給救下的,又因為村中那些人的胡亂猜測,導致張喜娘心生魔障,暗中謀劃,害了花鈴性命。這人雖給害死了,卻不能一直擱在自家水窖里。且不說開春之後,這水窖是否會繼續使用,光是那彌漫在張家院子里的猶如臭老鼠一般的味道就讓人受不了。張喜娘害人的時候,心中沒有一絲猶豫,可害完了人,照樣會心虛,會惴惴不安,時時刻刻擔心著花鈴的事情是否會被人發現。最終,在張喜爹決定去後院水窖查看那臭味兒的來源時,她見瞞哄不過這才據實相告。」

「于是,他就決定幫自己的妻子隱藏這樁命案。」

「他嚇壞了,且因為害怕,在水窖打開,看到花鈴尸體的那一刻失足滑落下去。那水窖原就不大,這張喜爹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花鈴身上,因為受驚過度,導致心肺全開,吸入了不少水窖中的尸氣。」

「這尸氣是有毒的吧?」白璃輕問,她記得之前看書的時候有看到過關于尸氣的解釋。所謂尸氣,就是人死亡後,經過一段時間發酵,由尸體腐爛後散發出來的氣體。這些氣體多是由潛伏在人體內的大量細菌制造出來的,主要包括有毒的氣體硫化氫、甲烷、氨氣以及二氧化碳。

這些化學成分,古代人肯定是不懂的,但尸氣有毒這事兒,他們一定知道,要不民間也不會留下來那麼多殯葬禁忌。

「除了尸氣外,那水窖里應該還有尸水。我雖不懂這些,但隱約听人提過,這尸水也是有毒的。輕則,可致人昏迷,重則可使人死亡。」

「不錯,這張喜爹不光吸入了尸氣,還沾染了水窖中的尸水,只是中毒不深,並未當即發作。事後,他們借由夜色掩映,偷偷將花鈴的尸體給轉移掩埋,他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這一幕剛剛好都被張喜給看見,于是就有了後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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