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做什麼？是因為痛苦嗎？」
「他是尸魔，是感覺不到痛苦的。」白澤看了眼尸魔準備動手去捂白璃的耳朵︰「他是在傳遞訊號。」
「給紅衣大人？」
「嗯！」
「那你還愣著做什麼，趕緊阻止他啊。」白璃想都沒想，直接將白澤的手推開，從自己衣袖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符紙貼在了尸魔的嘴上︰「雖然他是我董叔，但他現在已經不認得我了，鬼知道他不會再把別的尸魔給招惹來。你不是會法術嗎？有沒有那種讓他發不出聲音的，例如禁言一類的。如果有的話，趕緊使出來，可我不想讓我們被尸魔包圍。」
白澤虛空一點，原本還在哇哇亂叫的尸魔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白璃松開捂在符紙上的手，對著白澤就是一個白眼︰「你會禁言術，為何剛剛不用？」
「怕夫人生氣。」
「什麼？」
「他是夫人的董叔，我怕夫人生氣。」
「他曾經是我董叔，是那個在我遇到危險時會護著我的董叔。他對我說，我跟他的女兒一般大，他保護我，就跟保護他女兒是一樣的。」白璃側身，看著尸魔︰「可我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女人，我心里清楚，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董叔了。尸魔，是沒有辦法恢復正常的對不對？」
「尸毒攻心，的確沒有辦法救。」
「我知道了。」白璃垂下頭，但只是片刻，她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現在呢，尸魔已經被我們抓住了，我們眼下要去哪里？」
白澤伸手，一輛全身都被黑色包裹的馬車出現在他們眼前。然後，他將白璃抱起，徑直走向馬車。等白璃穩穩坐在馬車里之後，她才看見，尸魔也听話地跟在了馬車後頭。
車輪聲很淺，淺到快要听不見的那種，倒是尸魔的腳步聲很重，一腳一腳全都踩在白璃的心口上。
白璃沒說話，見白澤坐好，便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從這里到花溪鎮，至少也要半個時辰，夫人你再閉上眼楮休息一下吧。」白澤撫了下白璃的眼皮，那眼皮瞬間就變得沉重起來。又過了會兒，車廂內便傳出了白璃的小呼嚕聲。
夢里，她看見了一池盛開著的紅蓮，最靠里頭的那只迎風搖曳，似乎是在邀請她前往。
白璃提起裙角，試探著走入水中。池水很淺，連她的膝蓋都沒能沒過。她就那樣，蹚著水一步步走進了池子中間。當她的手剛剛踫觸到那朵最漂亮的紅色蓮花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一些絲絲縷縷的，像是紅色絲線一樣的東西從她的掌心里冒出來，將那朵紅色蓮花緊緊纏繞。纏著纏著，那朵紅蓮便著起火來，最後變成了小火焰的模樣。
小火焰說︰「璃兒，你終于來看我了！」
白璃說︰「你怎麼變成一朵紅蓮蓮花了。」
小火焰說︰「不好看嗎？我想變成什麼就能變成什麼。」
白璃說︰「好看，特別好看。」
小火焰說︰「我找到他了。」
白璃問︰「誰？你找到誰了？」
小火焰說︰「就那個一葦渡江的和尚唄，這家伙，我還以為他成仙得道了，沒曾想，他竟是一只鳥變的。小璃兒，你說好笑不好笑，它放著好好的鳥不當，偏偏要到凡間當一個普度眾生，宣揚佛法的和尚。」
白璃問︰「你說的那只鳥是畢方嗎？」
小火焰回答道︰「你怎麼知道它的名字叫畢方？沒錯，就是它，傳說中的神鳥。你知道它對我說什麼嗎？它說它之所以要變成和尚，就是為了度化我。太感動了，我真是太感動了！可它為什麼要度化我？我就只是一簇小火焰罷了。」
白璃想了想回答道︰「可能跟蚩尤有關吧。」
小火焰︰「是嗎？我怎麼不記得蚩尤見過它啊。算了算了，管它是什麼呢，反正它跟我一樣，都被困在你的心里了。這樣也好，這樣就不用我四處找它了。這個笨蛋，走了就不知道回來，害我白白在鹿蜀山上等了那麼些年。」
白璃听著，沒再回話，因為不知道還能回些什麼。
她知道自己是在夢里，卻不知道這個夢里有多少東西是真的，又有多少東西是假的。可她相信，萬事萬物都有因果。即便畢方真是小火焰曾經遇見過的那個一葦渡江而來的達摩，白璃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的。畢竟，連她這個後世人，都能莫名其妙的穿越到這個在史書上從未見過的國家。
世界已經如此玄妙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她就那麼站在水里，靜靜地听著小火焰跟她絮絮叨叨的說話，听到最後，她都忘了小火焰都說了什麼，只記得，那個過程很安靜，很幸福，就像是遇見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說什麼不重要，做什麼也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在說，而她在听。
白璃睡著了，在她睡著後不久，太陽就出來了。
看到她睡得安穩，且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之後，白澤這才將手從她的前額上拿開。他的唇色蒼白了許多，眼楮里也少了許多往日的神采。活了幾萬年，他還是頭一次生出這種疲憊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既陌生，又幸福。他靠坐在一旁，將白璃的手輕輕拉起，然後小心的握住，說了句︰「睡吧，再過一會兒咱們就到家了。」
白璃醒來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對，周邊既沒有馬車的顛簸，也沒有在車廂中睡覺的那種僵硬感，反而覺得身後熱乎乎的想，像是抵著什麼東西。稍微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她確認她是回到了白府，且就躺在臥房那張舒適的大床上。
至于是怎麼回來的，她懶得動腦子去想。反正不是被白澤施法變回來的，就是被他抱回來的。
坐起身，這才看到白澤躺在她身旁，頭發的顏色已經回到了最初認識他時候的那種黑色，估計是怕白府的人不認得他，在回家之前又給變回來的。
他好像睡著了，且睡得會很沉很沉。他的腦袋枕在白璃的枕頭上，輕輕的呼吸就落在她剛剛自然放好的手背上。他呼吸很輕，落到手背上的感覺像是羽毛拂過一般。
白璃動了動身子，正想離開，目光卻落到了他那蒼白的唇色上。
認識這麼久，她還是頭一次看見白澤的嘴唇呈現出這樣的色澤。
他，是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