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笏(五十二)

作者︰嗑南瓜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看門口二人漸圍漸近,魯文安從來是個圓滑的,恩怨是非想不透,卻知道再跟孟行對著干,今天不一定有命出這個門。

霍慳當了三年大爺,可能一時受不得這種窩囊氣,還拎著刀對著幾人來回指,被魯文安一把將手和刀柄齊齊按住,輕聲道︰「我打不過他們。」

他對自己武藝有自知之明,算不得頂尖,又是好幾年未曾真正與人搏命過。至于霍慳這蠢狗,雖然沒交過手,但在平城看過其比劃,也是個繡花枕頭一包草,且屋里雖只有孟行三人,難保外頭還有沒看不見的守著,真打起來絕對落不了好。

霍慳正在氣急頭上,听見魯文安說話,也就是順耳過了,毫不理會,拼命想把手從魯文安手里掙月兌出來,還嚷嚷道︰「你他媽攔誰呢。」

魯文安回頭對著孟行,已是換了諂媚笑臉,道︰「將軍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成我不想去送死,你就要在這斬了我。我看見霍雲死了,來之前已經跟營里兄弟交代過。要是我跟爺回不去你看這不如大家商量商量?」

門外又有人沖進來覆在孟行耳邊說了幾句,只見他一臉驚愕,片刻才看著那人,十分為難般揮了揮手,示意人先下去。

有了這麼個打岔,孟行殺意稍緩。再看向魯文安時,不如先前狠戾。他本也不想殺人,城中已經死了個主帥,平城節度再死了,這一城的腦袋壓不住的。

有外人進來,霍慳方才也不敢放肆,魯文安本想拉著他借機逃走,無奈袁歧等人守的實在牢實。霍慳借著空檔擦了汗,等人一走,立馬道︰「孟行,你你不要亂來。」

袁歧已經揚了劍,魯文安舉劍要擋,孟行揮手道︰「等等。」

袁歧一愣,退後兩步道︰「等什麼,再不領人出城就來不及了」,他看向魯文安,道︰「此人靠不住。」

魯文安一改先前暴躁,對著孟行一拱手道︰「我怎麼靠不住,我樂意為將軍效勞,那話怎麼說,識時務者為俊杰。我他媽的又不能帶人往京中跑,出了這個門不還是在你們手心里麼」,說罷回頭一踹霍慳道︰「爺,你說句話,趕緊的。」

霍慳被踢的一抖,看魯文安臉上齜牙咧嘴,暗想這安魚緊急關頭真踏馬的靠譜,只要出了這個門,平城也有烏泱泱一片人呢,不信孟行敢沖到營中去把自己怎樣。

他點頭如搗蒜,對著孟行道︰「對對對,我想過了,雲沒了,你是副將你安排,都听你的」,說完將手上刀「吭哧」丟地上,又重復道︰「都听你的。」

魯文安回轉身來也跟著道︰「都听您的,咱這就回去傳令。」

屋內人又不是傻子,豈會由得他輕易去了,袁歧一直佔據門口位置,分毫未挪。魯文安二人被擋,齊齊看向孟行,示意他吱個聲。

孟行是有片刻不曾說話了。

袁歧等人亦覺得怪異,是故屋內眾人都盯著這位副將,等他拿主意。孟行長喘一口氣,坐回座首案前道︰「袁倌兒坐吧,兩位也坐,我與你們把緣由交代的清楚些,到時候要如何,你們自己定奪。」

孟行與袁歧交好,平日里叫的親切,這會未改。袁歧急道︰「你倒還坐的下去。」

孟行道︰「能做的都做了,方才底下來報,錦岐沒有回煙。」

原平日孟行常在霍雲身側,只薛凌與霍家淵源不光彩,當面說這些霍雲總有些許為難。他不至于刻意避忌,但近幾日寧城戒嚴,霍雲走不開,導致孟行諸多俗務纏身,是故不比往日。

而薛凌各種花招,她又是個小姑娘家,致使霍雲掉以輕心,上城樓時,並未大堆人馬跟著,孟行亦不在其列。

霍雲一被薛凌捏在手里,即有人去通傳孟行。然薛凌一門心思要霍雲的命,怎會拖拉太久。即使孟行飛馬過來,仍只見得霍雲在地上軟作一攤。

他抓著一個人問了經過,尚無功夫分析薛凌是誰,立即先換了城門值守,再念及胡人之事,馬上下令燃了狼煙要近三城準備馳援。

另外的,現在想起來他自己都有些不信,他居然照著那個姑娘的話,吩咐城內嚴守進出飛禽與信煙。

這些事做完,狼煙已經燃了好幾個點,其他地方遠些,可能還未有值守的卒子發覺。但錦岐是離寧城最近的城池,按距離算,怎麼也該收到了。孟行特意交代底下人守著錦岐的信號,水滴記時,片刻不得耽誤。

但是沒東西傳回來。

意料之中,又在期望之外。

霍雲的死訊不可能傳的這麼快,但幾日前寧城有人來說皇帝殺了相國霍準秘而不宣。雖然人被霍雲掛到了城牆上去,可這個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肯定早就傳到了錦岐。

相國死沒死的那些人拿不準,但霍家出事了是個人都知道。這種情況下,寧城要往城內調兵,怕是別的地方都得掂量掂量。

狼煙這種事,可回可不回。回了,就是說隨時可以,只等寧城派個人將兵符文書帶過去領人。沒回,就是咱這還得等等,您先問問別的地兒呢。畢竟誰也不可能說開拔就開拔,你寧城戰事還未起,拖兩天也拖得,何必在這個時候上趕著應霍家的令。

孟行對霍家事並非全盤皆知,可霍雲出于什麼境地,他卻是一清二楚。不然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霍雲干這些大逆不道的勾當。所以說,錦岐沒有回煙,其實,他早有預料。

只是,太過失望罷了。

他听霍慳還在口口聲聲喊雲,想起在過往歲月里,自己也少有喊霍雲為將軍。前任薛弋寒死後,西北這片地上的武將幾乎換了個遍。霍家與沈家不說任人唯親,起碼絕不會找信不過的人。

他跟霍雲,是京中就相識的舊交情。同過劍,共過馬,來了寧城,也無甚尊卑之分,親密處常常也是和霍慳一般喊雲。回首間仿佛二人還在飲酒高歌要保家衛國,開疆拓土。

不知這一路是怎麼走的,就到了今日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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