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路岐(二十五)

作者︰嗑南瓜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看著薛凌是要起身,逸白勸道︰「近日京中是非多,姑娘還是多在園里歇著,若有必要來往,不如遣小人去請。」

薛凌直起的身子又懶洋洋靠回椅子上,笑道︰「你既不知我要去哪,如何那麼肯定人就一定能請過來。」

逸白垂頭不言,薛凌調笑道︰「算了算了,你要去請就去請吧,他來就醫也妥當些。」

其實自個兒往李敬思處走一趟也沒什麼,醫館要瞧病,哪家哪戶上不得門。只是現如今李敬思處于風口浪尖,難保魏塱沒在李府里安幾個眼線。

逸白笑著點了點頭,仍舊沒承認他知道該去請誰。另道︰「今日立春,量來各家有各家事,不便相邀,若姑娘非要等人來,怕是,要等明兒了。」

薛凌長喘了口氣,無謂道︰「那就先去吧,反正,也就是知會一聲,不是同他商議。」

逸白這才高聲答了「是」,轉而躬身就要告退,費了這般口舌,無非就是等著這個吩咐而已。

人出了門,薛凌坐在椅子上,許久又是一聲嘆。黃靖死後,逸白對她貌若熟稔許多,實際還是支支吾吾藏藏掖掖,並非相處之道。

與其說昭淑太後和魏塱短暫的攜手不會維持太久,倒不如,多考慮考慮,自己和霍雲婉能連手到幾時。

她有氣無力喊薛瞑,說是要往隱佛寺走一趟。

薛瞑當她是要去尋那禿頭,忙道是去不得了。

薛凌隨口道︰「怎麼去不得,雖是皇令閉戶不出,你我走僻靜些便是了,不必著人備馬車,備些香燭吃食便是。」

壑園到隱佛寺,約莫一個鐘頭的腳程,左右都是無聊,晌午剛過,天色早得很,走上一遭無妨。

她看紙上,是剛剛寫好的「立春」二字。逸白不說,都沒記起今日是立春來。

今年的立春著實晚了些,這都年十七了。不過,魯伯伯說過,好飯不怕晚。立春是碗好飯,斗轉星移,萬物起始,一切更生。

意味著,新的輪回,開始了。

薛瞑道︰「不為此事,是」他壓低嗓子,說的卻是那掌管果品的和尚在大獄里蹲著呢,薛凌去了也找不著人。

他雖近日不在京中,但為著薛凌好辦事,一回來便從逸白處將京中大小事打听的仔細。更何況,這事兒本就是薛凌二人一手促成的。只是了結之後,薛凌再不想過問,薛瞑身為下人,自是盯的多些。

年初八祭天大典上,香燭玉鼎出了些許問題,除了禮部一干人等下獄之外,隱佛寺沒少受牽連。好些個老和尚一溜兒陪著蹲大獄去了,據說還有幾位是不世高僧。

這里頭,有冤的,自然也有不冤的。祭天麼,三牲六禮,哪樣不得拿幾個果子配著,所以跟著盧榮葦那禿頭顯然牽扯其中。

他大抵沒想到,盧榮葦這顆大樹靠不住,新攀的另一顆,非但靠不住,還特意將他往溝里帶。本以為是個給黃家表忠心的好機會,哪知道是薛凌布下的斷魂陣呢。

薛凌經薛瞑這麼一提,才來了興致多問幾句。正如她與江玉楓說過的,隱佛寺本來就與黃家不干不淨,她又刻意蒙騙。不管魏塱如何問,無非就是問出和黃家的勾當,怎麼也問不到壑園身上。

有什麼好上心的?

現听說一幫禿頭還在獄里,她也沒生什麼同情心,反笑道︰「若世間真有神佛,該記我一筆功德無量,起碼,以後那群泥胎木塑有倆好果子聞聞。」

薛瞑不言,她擺了擺手嗤道︰「罷了,我也不是為了些蠢狗去的。我只是」她略停頓,轉了溫聲口吻,柔笑喊薛瞑︰「你備些冥物吧,我去給我伯伯焚幾張紙錢。」

薛瞑錯愕一瞬,轉而跟著盈出一臉笑意,躬身退去,片刻即提了籃子來找薛凌。

她起身往籃子里看了眼,里頭只尋常元寶紙錢,並一些香燭,再無往日各種名貴藥材。雖腳下頓了頓,到底沒多說什麼,只道是回屋換身輕便衣裳。

薛瞑說著外頭冷,須得加衣。她零零碎碎听了個大概,回屋時含焉跟著兩三個丫鬟攏了袖子在園里圍著炭盆撥弄姑娘家玩意。

听見動靜,含焉抬頭和薛凌四目交匯,跟見鬼一般低下頭去。薛凌還沒想這人在怕啥,又見她飛快抬起頭來,沖著自己笑。

薛凌彎了彎嘴角,大步回房,挽了個男子發髻,又換了身窄袖騎裝,攏件灰撲撲氅子在身,將恩怨塞在袖里,招呼薛瞑從偏門出了壑園。

沿途自是除了巡街的御林衛,基本看不到常人,他二人又刻意走的僻靜處,更是少有遇見。以至于分不清今日是真的天寒,還是人間冷清。

薛凌走的隨性,未時中出門,申時末才堪堪看到隱佛寺院牆。此地本就牽連到祭天大典案中,又經這兩日亂黨一事,早無往日香火鼎盛模樣,連正門處的迎客的沙彌都不見了蹤影。

饒是如此,二人仍沒走正門進,而是多繞了幾步,換到後山側門處,越過院牆直接跳到了荒地里。

薛凌腳才落地,突然听聞正殿處鐘聲傳來,可見敲鐘的和尚還在。薛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是靜默了小會,方踩著雜草到了老李頭墳前。

薛凌從薛瞑手里接過籃子,一面彎腰往外翻檢一面絮叨︰「過年該給李伯伯多說些好話的,討點吉利錢也行。奈何有人在旁邊哭哭啼啼,我總不能裝听不見,只得早早就走了。

年十五又忙的很,好在今兒不算碗。今日立春,往年」

她想說,往年這個時候,李伯伯該出來抖落那些破爛了。

老李頭這些當大夫的,偶爾跟司天監那群神棍像的很。比如黨參三七這些藥材都得在立春日拿出來曬曬,沾沾老天爺賜生萬物的福氣,這樣去腐生肌的藥效更強些。對于打仗的人來說,去腐生肌可比解毒重要的多。

薛凌捏著火折子,直到現在還是想不太明白,立春和立秋曬出來的藥材能有什麼不一樣。不過,她笑︰「往年花兒都開啦。」

她蹲子,小心翼翼將火折子吹燃,又將火飲到紙錢上。薛瞑听到她吸溜著鼻息,委委屈屈嘟囔︰

「今年還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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