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月(一百二十七)

作者︰嗑南瓜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蘇凔低下頭去,好一會卻又復目光堅定看與薛凌道︰「姐姐言之有理,可古來英雄少見,去日凡俗才是眾生。

你要朗朗于青天,總該想到無數人要扼于眼前。你能無愧于千秋,他們卻要暴斃于當年。

人活可有一世,草木僅有一春。四時更迭有序,萬物榮虧有時。你為了所謂的除去三兩支衰草,不惜在盛夏讓九州飄白與」。他對薛凌到底敬畏,目光閃躲,卻還是想把話說完︰「與你」

李阿牛趁機插話,大喝一聲︰「你們別吵了」。又看著薛凌道︰「我你究竟想干什麼。我听不懂什麼眼前青天,也听不懂啥是一時千秋,你今晚叫我們過來,到底想說啥。」

薛凌看著蘇凔,卻沖著李阿牛道︰「我想問問李大哥,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這世上再不會有霍家之流」。薛凌看向蘇凔道︰「我想想問問宋滄,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這個大梁再不會有薛宋冤案。

我想問問你們,是否要與我,承千夫所指,擔萬古罵名,去換一個寰宇澄清。」

李阿牛仍听不明白,宋滄不可置信抬頭看著薛凌,試探著道︰「你你莫不是真真要要.?」

「我要「。薛凌未等他問出口,斬釘截鐵的回答。

「當今陛下,非十惡不赦。就依你所言,當年薛宋之事,非他一人能做主。現今霍家專權,一個君王豈可被臣子掣肘。便是黃旭堯之死,亦是外戚干政,他不得不除而已。

我當以為,除非君王無道,暴戾無常,彼可取之,否則」

「否則如何?「

「他或然對不起薛宋,卻卻少有對不起百姓,你如此行徑,未免有」,他猛轉向李阿牛,拉了他一把︰「阿牛哥」,大概是想李阿牛幫個腔。

然李阿牛渾渾噩噩,木然應了,不知從何作答。他沒有所謂臣道壓身,比起替皇帝說話,腦子里更佔上風的念頭,是他的父母已經間接死于皇帝之手。而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朝大白于天,那是十成十的也要死。

一想到這些東西,來了,又來了,那種生死無定的感覺又來了。擁有的都不穩妥,手里的都不牢靠。好像成了一種心病,稍一發作,就是周身寒毛瞬間倒立。

他看看蘇凔,又看看薛凌,瞪著眼問︰「你要做什麼?」

他好像知道這兩人要做什麼,卻又十分肯定自己不知道。

以至于薛凌也被弄的糊涂,暗道這個蠢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依江府前幾日給的消息,不日李阿牛將出任御林衛北城兵馬司副統領一職,這就意味著京中一半禁衛權到了他手里。

要說魏塱也是舍得給,其實以李阿牛的地位,大可給個更閑的差事糊弄著。不過薛凌猜魏塱是想趁此機會再次將京中禁衛權一分為二,恢復梁數代輪值的規矩。

到底東西在兩人手里,比在一個人手里好。另外應該也有拉攏的心思,古來順臣逆臣,不過待時而已,哪有一成不變。便是李阿牛此人有些蹊蹺,許以重利,沒準也就真的成了自己人。

不過具體如何,還有待商榷,只是李阿牛這個人,必須要留在自己陣營才行。京中御林衛悉數出動,未必能定的了江山,但其中一二,足以定宮中生死。

人若死了,江山怎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比起京中眾人,薛凌對蘇凔和李阿牛的信任來的更多一些,利益牽絆也更深一些。原該能直接挑破那層窗戶紙,然李阿牛心性稍差,若說的太過明白,沒準要誤大事。

思忱一二,薛凌道︰「我要為李嬸沉冤昭雪,我要讓當年明縣火情真相大白。李大哥,我從未生過害你之心。

雪娘子一事,是希望你不用再受巡城之苦,霍準案,是希望你更上層樓。我曾經遍尋京中,求得名劍良書與你,都是為了彌補心中愧疚。

我從未否認過自身錯處,可是這罪孽本不在我一人之身。你在想要一個公道的時候,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要一個公道。

可這個公道」。她想起那些歡呼的賭徒,落寞道︰「沒有人在意。」

蘇凔與李阿牛沉默以對,薛凌輕笑一聲,強掩了愁容,故作開懷道︰「沒事,我今晚才不是為了要你們替我做什麼。那才那些話,也只能算酒後意氣。是這些事,壓在我心里太久了。

而今我身邊龍蛇混雜,我更擔心有人借機蒙蔽于你們。現把話說到清楚,免了日後誤會。」

李阿牛尚有些沒好氣,但還是接了話頭道︰「也不是誤會我當然是信你的」

「李大哥信我就好,霍準一案,是我與江府連手。他們忌憚你和我關系過密,不欲讓你參與。所以,我騙江玉楓,說是當年明縣那把火是我放的。「

宋滄驚道︰「你怎可如此」?李阿牛亦隨之愕然。

薛凌看罷二人,道︰「你深陷大獄,我必須要找個與你親近的人去立功,以打消皇帝疑慮,也算給個依仗。除了李大哥,我找不出別的人來。另來霍準與他有殺父之仇,本該讓他」

說著又轉向李阿牛道︰「當晚什麼情形,李大哥必然還記得。若我不是強逼于你,量來你也不會去。今日在此,是非對錯,你來評判。」

李阿牛沉默了一陣,道︰「听你說了這麼多,好像除此之外也沒辦法」。他埋著頭,不看二人,仿佛是嗓子眼擠出來的回答︰「你是對的,我也不想啊凔去死。」

蘇凔且氣且急,一時卻無法反駁。若薛凌真為救自己性命,他總不能反生責怪。霍準本是惡人,算不得無妄受害。

他看看薛凌,又看著李阿牛,來回看了數圈,嘴唇蠕動好久想要辯駁,到了只吞吐出個︰「但是」

他拂袖喘氣,終日挺直的脊梁有了輕微彎曲,人跟著失去力氣般癱坐在椅子上。像塞外胡楊屈于秋風,如天山頑石消于積水。

他沒問出來。但是但是但是以惡止惡,惡何時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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