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笏(一百一二)

作者︰嗑南瓜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進了門往里,孫婆婆一路帶著領到了所謂的慧安師太處,薛凌學著樣子雙手合十權當行了禮。明兒若是跟此人進宮,太過怠慢總是不好。

那慧安師太慈眉善目,送別了孫婆婆去,回來對著薛凌先念了兩句「阿彌陀佛」,又道︰「施主冤孽」,這才向著薛凌彎腰示敬道︰「是蘇夫人家的小姐吧,請隨貧尼來。」

薛凌勾了勾嘴角,跟著慧安事態一路往里,直至一偏僻竹林,里頭茅屋數間,慧安道︰「施主今晚歇于此處,內有法衣經文各許,施主自便即可」。說罷雙手合十轉身要走。

薛凌扯住人道︰「我明日」

「萬物皆有緣法,施主何必心焦」。慧安師太不疾不徐打斷薛凌。一指那幾間茅屋道︰「施主去吧。」

薛凌看了幾眼那破屋子,再未管這老太,滑了半個劍尖出來隨便選了間門推開。里頭空空蕩蕩,一竹床帶薄被一席,一竹椅,上有白色僧衣數套合兩本經文擺著,僅此而已。

薛凌上前兩步,挑了件袍子扔床上,暗忱這破地方以後不定還得來許多次,真是令人生厭。稍許片刻,有尼姑送了兩竹筒清水來,這半個下午就再沒見過別人。

她翻來覆去的坐不住,思忱良久出了門,一邊記著路一邊漫無目的的溜達,想著若能繞到老李頭墳前,在他面前念兩句經,總比對著一堆泥塑石雕的假菩薩念有用。

然京中第一寺的名號不是白來的,來回幾趟還在竹林打轉,這想法也只能作罷。天色晚些時回了茅屋,果真晚飯只有兩樣清粥小菜,將就著用了歇的早。

隱佛寺的鐘聲半個時辰一敲,白日黑夜不論,初听得煩躁,後頭困意上來她也朦朧睡了過去,袖里劍卻一直未撒手。

霍雲的信拓抄之後,印本薛凌也沒全部拿上,僅帶了其中約莫一封家書的內容。想著此次什麼情況全然不在自己掌控內,若是有個好歹,就說給霍雲婉帶了封絕筆信。帝後情深,鬧一鬧,帶封家書這種小事該不至于喪命。

凌晨五更未到,便有尼姑來叫薛凌,說是慧安師太在等。薛凌翻身坐起,看了一眼那尼姑身上白色,跟著取了竹椅上法衣換了才出門。

到達時,慧安師太跪坐在蒲團上,數了好一會念珠才睜開雙眼,起身對著薛凌行禮道︰「施主請。」

說罷先一步衣袍帶風的走在了前頭,薛凌立即跟在上頭。三拐兩拐的不知到了隱佛寺哪個偏門處,已聚集了好些僧人尼姑,人皆白衣赤足,雙手合于念珠之內。

薛凌正詫異,慧安事態拿柳枝往她身上灑了些水,吟唱一般沖著前頭喊︰「無量眾生」。那些赤足僧人便就此前行。

薛凌看的愣神,慧安師太卻一把捏住她手腕,堅定道︰「施主,惡為大忌,施主身有不敬,不得前往極樂大乘。」

薛凌動了動嘴唇,看人走的差不多,將袖里匕首取出來,直接遞給了慧安。她耐心不佳,就想看這老太婆玩什麼花樣。

慧安面不改色,雙手接過薛凌短劍,轉身置于一尼姑手里,回過面來抽了薛凌發冠,使其披發覆面,一甩柳枝道︰「走吧。」

薛凌模了模腰間的信,跟著僧人隊伍往外走。這一走就到了宮偏門。可能是孫婆婆說的眾生平等,不敢使馬。她倒不覺得累,只覺這些花樣可笑的緊。

太監開了宮門,這一堆人又浩浩蕩蕩往長而去。直看到霍雲婉也散發素衣跪在菩薩前雙手合十,薛凌長舒一口氣,暗想總算走到了頭。

她進門之時,其實只瞧得霍雲婉一個消瘦背影。許是長里帶法修行的也沒第二個,反正薛凌一眼就認定那是霍雲婉。

這大殿似乎改建過,或者原來就是一佛室,只是她不曾來過。眾僧人進入之後極熟練的找地跪下,薛凌有樣學樣拿了個蒲團。

片刻那跪在的女子回頭,起身對中僧人合十叩首。慧安師太上前念經灑水一起喝成,又道︰「娘娘請」,待霍雲婉走出殿外,慧安師太到僧人群里拿柳枝點了幾位尼姑道︰「你你你你你,來吧。」

薛凌理所當然在其中,約莫七八個尼姑跟著一路隨霍雲婉回了房。每經過一個門口,便有倆尼姑停下,就地打坐,到了最里屋,便只剩薛凌與慧安師太兩人還跟著。

霍雲婉一改先前素淨,眉眼飛揚的倚上了軟塌,對著慧安一揮手,仍是往日的嬌艷皇後樣。慧安對著薛凌頷首,輕道︰「施主請」,而後退出了房門。

人還沒走出去,霍雲婉立即道︰「虛禮免了免了,怎地這般久才回來,何事耽擱」。語有質問之意,許是認為薛凌得手之後故意拖延。

薛凌尚未完全放心,左右打量,霍雲婉渾不在意道︰「且自在些,霍家都死絕了,他何必在我這上心。隨便找個借口將我送進廟里去就是,犯不著日日盯著。」

薛凌收了目光,上前跟著坐下,問的卻是︰「你一切安好麼。」

霍雲婉顯未料到薛凌開口是這個,愣了稍許才道︰「如何不好?我再好不過。你千辛萬苦進來,莫不是要與我敘舊?」

薛凌並不太會表達善意,可她瞧著霍雲婉如今模樣,是真心不忍。就像霍雲婉自個說的,魏塱大可找個破廟將人送過去,自生自滅,或者一刀了結了,那都算有些情分在,偏偏他要將霍雲婉生不如死的困在這。而霍雲婉,不惜將自己困在這。

這個人,和自己同病相憐。她不忍的,未必就是霍雲婉,或許是自身。

薛凌輕微嘆了些氣,伸出手道︰「霍雲心智過人,我得手的困難,受了重傷。事後寧城又起戰事,耽誤了許久,並非故意不回。」

霍雲婉認真瞧了幾眼薛凌手心傷疤,抬頭挑眉笑過算是認了薛凌這說法。自家哥哥文韜武略,雖有那枚扳指帶著,能得手也算本事,料來薛凌沒騙自個兒。她短暫沉默後,忽而臉上華光大盛,滿目期待道︰「如何,他後悔了沒?」

「他有沒有說他後悔,他有沒有後悔過?」

不等薛凌張口,霍雲婉整個人湊上來,指甲在桌上滑的吱 一聲,逼迫一般問薛凌︰「他究竟有沒有後悔過?」

薛凌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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