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勸勸吧。」微把希望寄托在梁擎身上。
梁擎姿勢不動,目光投向窗外,良久,看向微,搖搖頭︰「估計勸不動。」
「勸,勸什麼?殺了崔瑩?」微諍莫名其妙。
兩個人一起瞪他︰「閉嘴。听著。」
「我取中桓王,就是因為他這一點婦人之仁。崔瑩除了一心要嫁給他,其實也並算不得什麼壞人。
「娶是必定要娶了。只是這個娶,到底怎麼個娶法,什麼時候娶,都可以再做做文章。
「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梁擎似乎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微嘆口氣,搖頭道︰「我就怕你們這麼想。
「桓王酒後遇見表妹,意圖不軌、致其落水,還氣病了陛下,不得不由皇後娘娘下旨賜婚,遮掩丑事——
「我問你,若是這個流言在今天關坊門之前,散播到了京城角角落落,你覺得,桓王殿下在京里,還待得下去麼?
「是不是漠北狄人叩邊的消息一旦傳來,他就一定會被趕回去?」
梁擎漠然點頭︰「是這麼回事。但也未必會是壞事。」
「這還不是壞事兒?這屎盆子都能扣死人了!」微諍忍不住開口,又斜睨妹妹,「你幸虧是個好人,你要是個壞人,你能陰死他們全家!」
「班侯送來消息之後,桓王殿下就立即往漠北派了人回去。」梁擎手指輕輕沾了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只鷹︰
「所以,就算是那邊傳來消息,從此以後,也必定都是殿下想讓京城的人知道的消息。」
微諍吃驚地張大了嘴︰「你們家桓王勾結外敵?!」
「閉嘴!听著!」梁擎和微同時朝他喝道。
微諍拈了塊點心狠狠地堵住自己的嘴。
「派回去的人可靠麼?」微只關心這個。
梁擎點頭︰「殿下說,最信重的人了。」
這還能讓人稍稍放點兒心。
「西夏那邊有消息麼?前陣子听說,湯軼的那個仇人,似乎也跑到那邊去了?」微頓一頓,猶豫地看向梁擎︰
「若是北狄那邊能按下來,照著陛下的心性,只怕一定會跟西夏正面打一場。人口失蹤案那口氣,他可還沒咽下去呢。」
「班侯倒是給了消息。」梁擎也不確定,「听說派了個使團過來。大概明天就會有正式文書傳過來。再有個七八天,可能也就到京了。」
「陛下病著,這次的接待怕是要由太子做了。」微長吁一口氣,「真是……」
「你少操點兒閑心吧!」梁擎不客氣地伸了折扇照著微的額角就是一扇,「才多大的人?眉心都有垂針紋了!」
微橫眉︰「你要是肯盡心盡力地管,我用得著這麼累麼?真鬧大了,生靈涂炭知不知道!?」
「你總想把事情控制在一個範圍內,不要波及無辜。可縱觀千年,哪一場龍椅更迭,沒流過無辜者的血?!」
梁擎一針見血毫不客氣,「還總說桓王心軟,我看心最軟的是你!累死活該的那種!」
「那請先生以後每年記得給我上墳!」微翻個白眼站起來,叫上兄長︰「舅舅還等著呢。」
揚長而去。
梁擎也不理她,哼一聲,大剌剌翹著二郎腿,坐著吃喝完畢才施施然下樓。
掌櫃的在門口攔住,陪笑道︰「先生,煩您結賬。」
「結什麼賬?記在你們東家賬上!」梁擎一听就知道是微的手筆。
掌櫃的苦兮兮笑︰「東家說,今天是您請客。而且說,您要是撒賴,就讓小的們扒了您的冠帶袍服,尤其不能給您留著鞋……」
「那就給你。」梁擎大大咧咧哼一聲,扇子一擺,「爺今兒出門,半文錢沒帶!
「我還告訴你,我這扇子乃是前唐的古物,上頭的字畫更是閻司空的大作,價值千金。
「可我就是不給你!來來來,衣冠拿去,靴子也給你!」
三下五除二,只剩了一身白色褻衣褻褲的梁擎,光著腳、晃著折扇,piapia地往桓王府而去。
桓王府在曲江邊上。西市到曲江,光靠走路,沒有一個半時辰,怕是到不了……
掌櫃的滿嘴發苦。
雖說東家發了話,讓狠狠地把梁先生捉弄一頓,可若真是把梁先生的腿腳走壞了,只怕自己這余生,就只能去漠北挖石頭了。
可這梁先生這個氣人,他就不服軟!你這這,你這拿他怎麼辦!?
忙招手叫過一個小伙計,附耳吩咐︰「趕輛車,跟著,什麼時候先生不樂意走了,馬上請先生上車。」
又把衣衫鞋襪都給拿小伙計帶上,甚至還倒貼了一貫錢︰「請先生吃點兒好的。」
然而,梁擎剛出了西市沒幾步路,周遭的路人還沒來得及發現、指點、圍觀、尾隨,已經有人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
「小伙子,你這又是跟誰賭氣呢?」
梁擎像是被人一把抽去了懶筋一般,身子一僵,喃喃︰「冥爺……」
「記性不錯啊!光听聲音就知道是我。」聲音笑笑的,和藹極了,「你這是打算出個大名兒麼?穿成這樣光腳在路上走?」
「嗐,不是被朋友坑了麼!」梁擎轉過臉來,坦坦蕩蕩,一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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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梁先生遇上了一個老和尚,穿得破破爛爛的,拉他去吃酒了!」石蜜回來了,氣喘吁吁先帶來梁擎的消息。
微一愣︰「他們倆竟還有錢付賬不成?」
「不是。他們倆,就路邊攔了一輛運菜的車。老和尚說路上順便幫那菜農念一段平安經。然後就走了。
「快到曲江的時候下來,去了一個小攤子上,幫著人家寫了個招牌,換了一壺酒……」
微無語扶額︰「行。很行!」
揮揮手︰「不管他了。說說吧,崔瑩怎麼樣了?」
石蜜深吸了一口氣,拉開架勢︰「她們母女倆回到善國公府,才一進門,申氏就被善國公鎖進了小佛堂,說這輩子她都甭想出來了。
「崔瑩一路上就是哭回去的。善國公吼她是不是想拉著全族陪葬,她哭著認錯,跪在地上,磕頭磕得腦門上都是血……」
「活該!」微哼了一聲,抬抬下巴,「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