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殿門，迎面走來兩個人。
一個是鬢邊驚現兩線白發的端王，一個是面貌沒有任何變化、眼神卻成熟到了犀利的祺王。
微挑眉，絲毫不掩驚訝，叉手屈膝︰「三皇兄，一向少見。」
「哦，長安。這個點兒，你這是，去練功了？」端王含笑看著比自己兒子年紀都小的「義妹」，心里涌上來一陣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微看著他笑一笑，隨即一偏頭，眨眨眼，訝然道︰「皇兄，你有白頭發了！前天我看見太子殿下也有白頭發了！
「你們倆也太不會保養了！我回頭跟邱太醫要幾個養身的方子給三嫂和太子妃送去好了……」
「有白發了？」端王失神，伸手去模鬢邊。
微擺手，指指另一側︰「左邊。」露出同情目光，「我知道太子殿下是累的。三皇兄也很累吧？父皇把東海造戰船的事情交給你，肯定不輕松。」
端王模在鬢邊的手停了停，放下來，笑道︰「我愚鈍，做事慢，所以才會累。不過這種事錯不得半點，我倒也甘之如飴。」
「三皇兄辛苦。」微鄭重行了個禮，然後露出笑容︰「那我去練功了。」
端王含笑頷首。
祺王沖著她彬彬有禮叉手︰「小姑姑。」
「嗯。」微點個頭就打算走。
這孩子成天陰陽怪氣的，惹不起，躲。
「我前天去看二哥，跟他聊起小姑姑。我看二哥是想小姑姑了，卻沒好意思說。不知小姑姑今天有沒有空？」祺王卻攔著她不讓走。
提起錦王……
微不假思索地點頭︰「有空！去看他，我肯定有空！一會兒吧，我練功回來，跟陛下說一聲，咱們就走！」
祺王含笑欠身讓開了路。
微拐個彎，身影消失。
端王皺眉看著祺王︰「你老往老二那里跑什麼？久病的人沒一個正常的。時常送些東西過去，進了兄弟情分就得了。」
祺王也不回嘴，只低頭干答應著。
端王最不喜歡就是他這個執拗的性子，哼了一聲，甩袖子進了後殿。
拐角處，公然听牆根兒的微聳了聳肩，模模鼻子，蹦蹦跳跳去尋千山。
在宮里，這父子倆真夠謹慎的。
「郡主，我老家……」千山一邊給她喂招，一邊討好地笑。
微手腕一翻，長柄大砍刀毫不猶豫地狠狠抽向千山的後背︰「你把你們村兒都搬來京城讓我養得了唄！」
千山歪著頭苦著臉受了這一下子。
「不管！」微橫他一眼，示意另一個侍衛過來給她喂招。
千山哀求︰「那孩子比小四還機靈，家里實在是沒人管得住！我怕她走了歪路……」
微跟另一個侍衛已經動上了手，隨口問︰「叫什麼？多大了？」
「姓容，十四了，沒起名字，家里叫大妞兒……」千山忙不迭一口氣說完。
微沒吭聲，一刀劈在那侍衛的長槍上，猱身而上一刀桿橫在那侍衛胸口。侍衛滿面慚色退了下去。
「多高？漂亮嗎？」微手里的刀再度向著千山進攻。
千山松了口氣，一句一句地介紹了，又陪笑︰「老韓小四他們跟著郡主，如今都成家立業，每一見我都提到格外感激郡主。」
「說起小四。」微冷冷地翻千山的白眼，「你讓他少打翠微的主意！
「翠微聰明能干，又不肯離開我，我以後是要找個老實人幫著翠微照顧家的。再說，翠微比他大呢！」
千山嘿嘿地搖頭︰「這事兒我可不管。我勸郡主也別管。
「小四有本事，自己把翠微姑娘騙到手。要是沒本事，那光憑您的威風，翠微姑娘不想搭理他，他還敢纏著人家姑娘是怎麼的？」
「說起這個就生氣。」微忍不住牢騷，「你看人家翠縹多聰明，跟六合情投意合了，跟我說一聲，立馬出去成親。
「如今小日子過得熱熱乎乎。我看著就欣慰。
「翠微倒好。我一跟她提這個事兒，她就不作聲。不作聲也就算了，轉頭就叫著青粲石蜜去練武廳，把兩個小的揍得嗷嗷叫。什麼事兒這叫！」
千山哈哈大笑。
臨走，微擦著汗，道︰「回頭讓大妮兒去找小四。帶來我瞧瞧。」
千山笑著答應。
到了偏殿給她留的房間里洗澡換衣已畢，微去了後殿，見端方帝正舒舒服服地歪在榻上听曲兒，邊听還邊跟著哼，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個狀態，真養生。
「祺王約了我一起去看錦王，我今兒就不陪您吃飯了啊。」微連坐都不坐，問甄三九︰「祺王呢？」
「說在左銀台門口等您。」甄三九欠身，笑了笑，「那邊稍有點兒遠，您是坐轎還是走路？」
左銀台門跟東宮後門毗鄰。
「甄總管越來越會做人了啊！」端方帝哼了一聲。
甄三九低了頭不敢吭聲。
微笑︰「我的確是不想跟東宮的人多來往。昨兒去公主府，姐夫正忙著整理西夏北狄的消息，怕是兩邊最近都有動作。
「東宮的人一向看我不順眼，怕不得因我進出了一趟公主府，又要陰陽怪氣地打探消息。三九幫我避著些，也是省得鬧起來您又跟著心煩。」
「西夏北狄怎麼了？」端方帝皺眉。
「沒細問。不是說半月前邊境上掐起來了？大概是想搞點兒什麼事，好轉移國內的視線罷。」微不在意地說了一句，就告辭。
端方帝了然點頭︰「那就是了。大概得準備打一打了。」
說著話，命甄三九︰「問戶部誰在呢，來一趟，正好趕上午飯，賜膳罷。」
甄三九看一眼微，低頭問︰「听說幾位郎中都在，請哪幾位來呢？」
「看看侍郎在不在。然後把度支和鹽鐵都叫來。」端方帝示意旁邊的內侍，「把前兒那塊玉磬拿來。」
一塊裝在木盒里、流光瑩潤的玉磬遞到了金聲手里。
「也不負長安給你取得這個名字了。」端方帝慈祥地微笑看著金聲熱淚盈眶地磕頭。
微瞪他一眼。
什麼人的心都想收買！
就會跟她搶！
端方帝沖著她輕輕擠了擠眼。
殺熟嘛！
甄三九送她出來，輕聲交待︰「今晨您進了宮，右銀台門的一個守衛便給祺王遞了信兒。
「人已經處置了。馬車和隨從也在左銀台門等著了。您路上小心著點兒。」
「其實沒事兒。」微想了想，低聲囑咐，「宮里那麼多雙眼楮，不是他，也是他。
「如今太子和端王勢成水火，你把苗頭先滅了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別把自己擱進去。」
甄三九躬身笑著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