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十三笑了笑。
他相信楚雲說的是實話。
楚雲也的確不是一個會嫉妒的男人。
他如果真有那麼強的嫉妒心，他首先就當不了贅婿。
其次，他也不可能明明是京城第一少。而甘願當一個普通人。
坦白說，洪十三一直在自審。
自審自己是否是一個合格的武道強者。
是否沒有多余的雜念，是否足夠純粹。
他的自審結果是，他還不錯。除了極少數時刻，會因為家族的事兒而有所分心。
絕大多數時間，他都是純粹的。
是心無旁騖的。
「那從你的角度來看，屠繆有幾成機會打敗李北牧？」洪十三隨口問道。
楚雲提到了這樣一個話題。
他總是需要應酬一下的。
盡管他並不是很期待結果，也不是很關心孰強孰弱。
「我不知道。」楚雲搖搖頭。「我見過屠繆，他看起來很自信，也充滿了斗志。他敢自詡年輕一輩第一強者。敢默認他父親對他的評價，我想，他應該是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信心的。」
「他如果真能打敗李北牧的話——」洪十三意味深長地看了楚雲一眼。「那你們當前的格局，豈不是會被徹底打破？」
「這也是我頭疼的問題。」楚雲吐出口濁氣。「明明是薛長卿和李北牧之間的斗爭。怎麼忽然就殺出一個攪局者呢？而且還是一個極有可能會改變大局的年輕強者。」
「你覺得，屠繆的出手，會是薛長卿的意思嗎？」洪十三隨口問道。
楚雲對他知無不言。
尤其是在紅牆局勢上。
他不打算從洪十三的身上找到任何答案。
他只是單純的和洪十三分享著紅牆內的局勢。
所以對于紅牆內的格局，哪怕洪十三並非置身其中的參與者。卻也了解甚多。
包括薛長卿這個紅牆第一人。
在洪十三這兒，也並不陌生。
「屠繆自己的意思是，薛老並不清楚。」楚雲皺眉說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會阻攔他。」
楚雲搖搖頭。
當前的局勢，是混亂的，也是復雜的。
不論是屠繆的出現。
還是薛長卿以及李北牧的一些昏招操作。
都讓楚雲感到無比的震驚。
更對當前的局勢，充滿了好奇與疑惑。
洪十三聞言，微微點頭說道︰「看來你現在很頭疼。」
「我的確有點頭疼。」楚雲嘆了口氣。「局勢愈發的撲朔迷離。我實在有點搞不懂那群大人物究竟想干什麼了。」
「但你知道，他們一定會露出自己的底牌。不是嗎？」洪十三說道。「任何殺招，總會在最緊要的關頭施展出來。你只需要見招拆招即可。更何況——你現在並沒有站在擂台上。你只是擂台下的看客而已。」
「是啊。」楚雲微微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說到底，我現在只不過是個看客而已。我本不必太過緊張。」
「你變了。」洪十三忽然說了句極其老土的話。深深看了楚雲一眼道。「你沒以前那麼灑月兌了。」
「我知道。」楚雲微微點頭，皺眉說道。「我的確不夠灑月兌了。我現在關心的東西很多，也很在意紅牆的局勢。」
「為什麼呢？」洪十三問道。「這不像你。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也不應該如此。」
「你想听我說真話還是假話？」楚雲哇吐出口濁氣，問道。
「當然是听真話。」洪十三微笑道。「誰願意听假話呢？」
「真話就是，我想變強。我的內心，也渴望變得強大。」楚雲聳肩說道。「以前我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渴望。甚至沒什麼渴望。」
「從前，我是被動地去面對這一切。我也根本不在意將來會面臨什麼。但現在，一切都發生了改變。」楚雲緩緩說道。「當我有了孩子，當我成為了父親。甚至，當我知道我父親還活著。而且將來，極有可能成為敵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迫使我變得強大。也不得不主動去迎接未來的一切危機。」楚雲平靜地說道。「而一個人的內心一旦有了，有了渴望。就一定會發生質變。就一定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
楚雲微微一笑，看了洪十三一眼︰「這就是現在的我。我知道我在改變，也知道我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我會正面對待這一切。」
洪十三沉默了下，忽然開口說道︰「我終于知道為什麼這兩年你有點變老的跡象了。」
「有嗎？」楚雲挑眉問道。「你別嚇唬我。」
「你的鬢角，有白發了。」洪十三說道。
「我知道。」楚雲點頭。「但還不算多。只有幾根而已。而且一個年過三旬的男人，有幾根白頭發你不覺得更加有魅力嗎？」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是完全沒有白頭發的。」洪十三緩緩說道。「那時的你，正青春。」
楚雲唏噓一聲，說道︰「那時的我，風華絕代。唉，爺青結。」
洪十三有點反胃。抿唇說道︰「按照你的說法，屠繆和李北牧在將來必有一戰，對嗎？」
「不出意外，是的。」楚雲說罷，略微顯得遲疑地說道。「除非在屠繆出手之前，這兩位紅牆猛男的戰斗已經結束了。」
「不過在我看來，屠繆必定會在大戰結束之前，先去挑戰李北牧。」楚雲說道。
「我挺期待的。」洪十三微笑道。「你說他們大戰的那一天，我能前往現場瞻仰吧？」
楚雲挑眉說道︰「你還真是看熱鬧不閑事兒大。」
「其實如果屠繆真的想要挑戰我的話。我也不會拒絕的。」洪十三微笑道。
「人家都說了，你沒有斗志。不想挑戰你。」楚雲撇嘴說道。「而且。請注意你的措辭。只有弱者面對強者，才適合用挑戰。你覺得你比人家強嗎？」
洪十三笑了笑，沒狡辯什麼。
今兒跟楚雲聊了這麼一會，他挺開心的。
他也看的出來，楚雲的狀態調整了一些。
至少不像來的時候那麼緊繃。
這或許就是朋友之間應該互相分享的心情吧。
不是一定要有什麼事兒，朋友才需要見面。
而是因為跟朋友見面，才會彼此分享。
離開洪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
楚雲乘車離開。
洪十三如往常一樣，親自來到大門口送楚雲。
「還是和以前一樣。」洪十三在送別楚雲的時候，面帶微笑道。「有任何需要，給我打一個電話。或者發一條短信即可。我隨叫隨到。」
輕描淡寫的一番話。
洪十三已經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楚雲。
他會這麼做。
也一定不會辜負楚雲的期望。
不論任何問題，任何挑戰。任何敵人。
只要楚雲一句話，洪十三便會義無反顧。
相反。洪十三也沒有任何的懷疑。
當他的人生面臨不可想象的危機時，楚雲同樣會毫無保留地為自己扛起一切。
這就是朋友。
是洪十三理解中的朋友。
同樣，也是楚雲理解中的朋友。
大概也只有相同的三觀，才能做真正的朋友。
真正的伴侶吧。
洪十三如此
蘇明月，又何嘗不是如此？
回到家中時。
蘇明月正在陪英雄玩耍。
其實也就是陪著。
英雄玩耍，是不需要互動的。
她自己一個人就能玩的很好。
楚雲坐在母女旁邊，也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
一家三口的畫面，是和諧的，也是幸福的。
妻子功成名就，傾國傾城。
女兒更是聰明得像個妖怪。
拋開有缺失的童年不談，拋開他這些年經歷的那些不愉快不說。
楚雲的人生，近乎完美。
不論別人怎麼評價。
至少在楚雲自己看來，他的人生非常的美好。
至于未來。
誰在乎呢？
拼贏了就贏。
輸了，也無所謂。
保全這對母女的安全，他還是有信心的。
當然，楚雲從不認為這世上還有任何人，可以威脅這對母女。
不提蘇明月本身的強大。
光是英雄背後的那些大靠山，就足夠庇佑她一生平安了。
讓我們來數一數，英雄背後的權勢吧。
東京女皇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預定了英雄這個干女兒。
再加上楚雲和陛下的交情。如果將來楚雲廢掉了。
女皇陛下會不保護英雄嗎？
眾所周知，李北牧是當今的黑暗之王。
而黑暗女皇是誰？
一顆黑暗之中冉冉升起的巨星，已經誕生了。
她就是木子。
被楚雲投入了巨大資源的黑暗女王。
她如今單槍匹馬，在黑暗世界大殺四方。
未來的成就，不可預期。
當然，楚雲給過她唯一的叮囑，便是不論任何時候，不要把手伸到華夏領土。
這是唯一的忌諱。
也是楚雲對她唯一的要求。
而拋開這些海外勢力不提。
光是一個蕭如是，就夠英雄在華夏乃至于全世界橫行無阻了。更別提她老爸老媽，她的二爺爺，她在燕京城認識的那群叔叔阿姨。
哪一個，不都是她牢靠的靠山？
不都是她將來呼風喚雨的資本？
都說楚雲出生好。
這丫頭的出身，才是真的好。
好到毫無瑕疵，不可挑剔。所向披靡！
「爸爸，你在樂什麼？」英雄忽然開口，詢問楚雲。
「沒什麼。」楚雲模模下巴，收斂了放肆而得意的笑容。
「你在笑什麼？」蘇明月也忍不住問道。
「我就是忽然感慨。以後得對英雄嚴厲點。她的待遇太好， 出生也太離譜。我怕她會驕傲。」楚雲低聲說道。
「爸，我能听見。」英雄很認真地說道。「母親教過我，任何時候都不可以驕傲。要低調。要內斂。」
楚雲愣了愣。匪夷所思地說道︰「孩子才這麼小，你教她這些東西干什麼？不是打壓她的童年樂趣嗎？不是扼殺她的靈感和才華嗎？」
「什麼話都讓你說完了。」蘇明月輕描淡寫地說道。「你說的都對。」
「你似乎很不服氣？」楚雲眯眼說道。「怎麼，真要跟我探討一下家庭地位啊？」
「可以討論一下。」蘇明月認真地點頭。
「英雄。爸帶你吃水果去。你媽一點兒幽默細胞都沒有。完全開不起玩笑。」楚雲一把抱起英雄，樂呵呵地說道。
英雄則是看白痴一樣看了楚雲一眼︰「是媽開不起玩笑。還是爸玩笑開過了？」
「我能開過嗎？」楚雲聳肩道。「就是你媽開不起玩笑。」
「哦。」英雄懶得戳穿老爸脆弱且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她雖然年紀還小。
但她隱約可以感受到。
在很多時候，老爸都是怕老媽的。
只要老媽稍微給點臉色。
老媽就會認慫。
她暫時還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但將來——
她最好也不要懂。
快快樂樂，沒有負擔地過一生。比什麼都好。
至于男人是真的怕她，還是尊重她。並不重要。
至少在楚雲看來，是不重要的。
一夜無話。
楚雲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床溜達著進了紅牆。
一段時間的等待之後。
他終于決定見一見薛長卿。
當然，他卡的這個時間點，也非常的敏感。
楚雲收到風聲，那幫叛變薛老的長老會成員，和李北牧似乎達成統一戰線。至于老徐的死，並沒有分裂他們之間的聯盟。
而紅牆之內，應該也即將發生一場史詩級的災難。
在如此時刻，楚雲應該去見一見薛老了。
他的困惑太多了。
他需要了解的東西，也太多了。
再不見，他怕就沒機會了。
來到紅牆的時候。
才上午十點半。
楚雲徑直來到小平房前。
第一個見到的，正好就是之前才見過的屠鹿。
何三沖反倒是不知去向了。
「何三沖呢？」楚雲好奇問道。
「他有點私事處理。我幫他站會崗。」屠鹿年紀大了。但談吐還是頗有些幽默的風格。跟他兒子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哦。」楚雲微微點頭。「我想見見薛老。你會攔我嗎？」
「想見就去見吧。我攔你干什麼？」屠鹿說道。
「謝謝。」楚雲微微點頭。
他剛推開護欄。
卻又仿佛想到了什麼︰「我一會跟薛老有很重要的事兒商談。您能幫我守下門嗎？」
「你把我當看門狗了？」屠鹿反問道。
「是守門神。」楚雲換了一種說法。看起來更像是恭維的說法。
「有區別嗎？」屠鹿反問道。
「如果連狗和神都沒區別。」楚雲一臉認真地說道。「我就必須要質疑一下您的文憑學歷了。」
「去吧。」屠鹿淡淡搖頭。
都到了這種時刻。
這小子還有心情開玩笑。
他還真是心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