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潑墨。
坐在轎車內的傅晚晴很期待，但同樣也很緊張。
她不確定楚雲究竟是有底氣，還是純粹犯渾。
但周老的底氣和資本，傅晚晴是一清二楚的。
否則父親也不至于親自登門，化解兩家之間的恩怨。
「小姐。他楚雲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周老也敢沖撞？」司機小聲嘀咕道。「明珠城是明珠城。這里可是四九城。兩座城市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也許論經濟，明珠城是東方之珠。是亞洲最強大的金融重鎮之一。可真要論及底蘊，以及水深程度，兩座城市毫無可比性。
如果說明珠城是一位朝氣蓬勃的金融才子。那麼四九城，便是一位底蘊十足的超級大鱷。還是那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鱷。
你楚雲在明珠城怎麼瘋狂都無所謂。
可到了四九城，你再有本事，也得老老實實盤著。敢冒頭，就敢打爆你的頭！
「我也很期待他今晚的表現。」傅晚晴眯眼說道。「直接沖撞周老爺子。他究竟哪來的底氣？」
而楚紅葉，又憑什麼對此事不聞不問。她對楚雲的信心，又是從何而來？
轎車很快便抵達分局。
她今晚二進宮——連周老都親自出馬。當場就嚇得分局一哥親自迎接。
恭局也表情詭異復雜。
尤其是在瞧見周老的隨從手拎食盒時。想到了傅晚晴臨走前說的那番話。
乖乖，周老還真帶著宵夜來見楚雲？
後背不自禁地冒出一層冷汗，情不自禁。
「楚雲在哪？」
周老並沒寒暄客套。表情冷峻地質問道。
「在審訊室。」局長態度謙遜。
雖說沒在周老的領導下工作過。可畢竟是老前輩。基本的尊重還是要給予的。
這圈子，論資排輩極其重要。退下來起碼也得三五年後，人脈才會漸漸松弛。
某些底蘊足的大鱷，可能進棺材都擁有強硬的人脈資源。
「帶路。」
周老踱步前行。
除了幾名主要的分局領導隨從之外，也就傅晚晴獲得了一同進入的資格。
多數人，都被攔在了門外。
審訊室本就不算太大。
一下子擠入五六人。瞬間變得擁擠不堪。就連呼吸中，都夾雜著憤怒的味道。
傅晚晴坐在角落，滿臉揶揄。似乎想看楚雲笑話。
反觀楚雲，卻叼著煙，喝著咖啡，好整以暇。似乎並沒意識到周老是惡氣沖沖而來。帶著滿肚子的憤怒。
「雞鴨魚肉都帶來了。」周老坐在楚雲的正面對，一身中山裝打扮的他氣質老練，銳氣十足。哪有半點年過七旬的老邁。
「楚先生是邊吃邊聊。還是聊完再吃？」周老口吻平靜地說道。
听起來一點脾氣都沒有。
可就連完全不知情的局長，都听出了周老言語中的肅殺之氣。
不是真動怒，絕不至于親自出馬。
不是鐵了心，不至于以大欺小。
擱在二人身上，已經是以老欺小了！
「能先吃再聊嗎？我餓了。」楚雲掐滅了手中的香煙，抿唇說道。
「隨意。」周老沒反對。
卻偏頭看了眼分局領導︰「能給我一杯水嗎？」
「當然。」恭局立馬去倒。
周老出人意表的沒單獨與楚雲談。而是當著分局領導的面，當著傅晚晴的面。
這場談話，他不需要有任何忌諱。
甚至不打算對任何人保密。
周老本就佔盡地利人和，孫子挨打進了醫院。楚雲卻口出狂言，要他親自登門賠禮道歉才肯罷休。
不論周老干出什麼事兒，都是楚雲咎由自取。沒人會質疑周老恃強凌弱。更不會可憐楚雲。
傅晚晴也看出了周老的心思。
他就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收拾楚雲。而且很明顯，周老是動用了法律武器。他現在只是表態，只是用強硬的手段告訴所有人。他不會善罷甘休。
之後的流程，還得恭局這些人去走。
當所有人都看見周老的強硬態度之後，執行起來，就會更加堅決。不至于進退兩難。
而這，便是周老今晚此行的目的。
他要告訴全世界，楚雲這小子，他整定了！耶穌也保不住！
楚雲慢條斯理地打開食盒。然後還開了一瓶茅台。
一邊吃一邊喝，根本不在意旁人是否有人盯著。心理素質好到連周老都有些吃驚。
他是真當著所有人的面吃宵夜呢？
而且一點兒也不含糊。根本不是作秀。是真的甩開腮幫子吃！
雞鴨魚肉他都不僅是淺嘗輒止，而是都吃得只剩湯底了。
就連那瓶茅台，他也一個人干掉了半斤。
胃口之好，匪夷所思。
楚雲這頓宵夜，足足吃了快半小時。
而在這半小時里，所有人都盯著他，觀察他。沒人主動開口打擾他。
這樣的氛圍，就連傅晚晴都有點坐不住。心情莫名復雜。
兩名分局領導，更是渾身別扭。說不出的壓抑。
唯獨周老，望向楚雲的眼神愈發凝重而遲疑。
他從未見過心理素質這麼好的年輕人。
楚雲是頭一個。
他憑什麼？就憑他是楚家人？
可就算是楚家人，這份心理素質，也超過同齡人太多了！
離奇到周老內心莫名有些動搖。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低估了楚雲。
啪。
楚雲放下了碗筷，優哉游哉地點上一支煙。甚至很愜意地打了一個飽嗝。抬眸掃視了周老一眼︰「周家的伙食還是不錯的。我吃的很滿意。這樣吧。等周繼冠養好了傷，周老您領著孫子，親自去一趟我的家。賠禮道歉也好。大家一起坐下來吃頓飯，鬧鬧磕也罷。這件事就這麼了了。您意下如何？」
審訊室內，鴉雀無聲。
就連周老，也稍微換了一個坐姿。
他等了半小時。就等來這樣一番話。
他雖然早就料到楚雲會嘴硬。但沒想到，會比茅坑里的石頭還硬。
「去你家？」周老口吻冰冷地問道。「誰給誰道歉？」
「當然是你們爺倆給我道歉。畢竟是您孫子惹我在先。」楚雲噴出一口濃煙，嚴肅道。「難道還能是我給他道歉不成？」
「如果我不同意呢？」
周老動作沉穩地點了一支煙。煙霧之間，他那張蒼老的臉龐上，閃爍著濃郁的戾氣。
坦白說，今晚的周老，徹底被楚雲激怒了。
他一管怒火直沖腦門，神佛難擋！
「給臉不要臉？」楚雲毫無征兆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