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恩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愛莎多娃所在的手環了。
畢竟，他身上的大部分屬性，都是公開透明的。
只有愛莎多娃的手環，里面裝了一只不知道一千多少歲的陳年老少女，以及數百上千只淨化過，沒有被淨化過的鹽10避難所文明的古老亡靈。
它們這些力量加在一起，搞出什麼樣的事情，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他試著用額頭貼緊了愛莎多娃的手環，結果除了「滋滋——」的噪音之外，什麼都听不到。
嘗試無果，他把手腕放了下來︰「算了，還是只能靠自己嗎……」他看了下活化地圖，上面記述著他的一些推斷。
首先，根據「分析大師」們的說法，林懷恩他們應該確實遇到了某種認知屏蔽型《異常體》，而這種《異常體》，可以將所有進入它影響範圍的探險者，拖入某種類似平行空間一樣的幻境空間。
在這個平行空間內，每個人都將以「一小時=一天」的頻率進行輪回。
但是，除了「首日的輪回」之外，其他時候的輪回都是虛假的，也不會對首日的輪回造成影響。
證據就是，女僕長在「首次輪回」擊殺齒豹提升的經驗等級，都保留了下來，只不過在沒有覺醒的時候，她不會對突然提升的等級感到異樣。
而在之後的輪回中，女僕長和他的同伴，雖然嘗試著提升了等級，但每次睡著之後，屬性狀態都會回到「首次輪回」結束時的狀態。
女僕長雖然可以通過熬過「最後一日」的方式，將提升的經驗等級保留到下次輪回，但每次她休眠之後，等級都會退回「首次輪回」。這說明在之後的幾次輪回中，她獲得的經驗，與提升的等級，都是虛假的。
「也就是說，所謂的‘輪回’，並非是‘n’次的，而是‘1 n’次嗎……」
林懷恩看著活化地圖上的記錄，猜測道。
由此，也可以推斷出，女僕長她們所經歷的輪回，應該不是無限的，畢竟，從女僕長和她同伴們的嘗試來看，除了她和她的同伴之外，還有很多探險者，同樣被困在了地下城內。
而我有幸也曾經前往常營地下11層探險，在那里獲得了一件三級遺物，現在我剛剛想起這件事，把自己的裝備重新檢查了下，結果發現，這件三級遺物根本不存在。
所以沒有意外的話，我應該也是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只「認知屏蔽型」《異常體》捕獲，除了5～10層內的記憶之外，從11層開始的記憶，基本上都是虛假的。
因此，我建議女僕長的同伴再嘗試一次，把所有人都殺個干淨，然後看看相比上一次，探險者的人數是否有增加或者減少。
如果有減少，說明《異常體》在達成一定條件之後，應該會主動放人——比如輪回時間達到了探險者「首次輪回」預計的滯留時間。
換句話說，我和我的同伴，當時在常營地下城待了15天，15天後，我們準時返回了地面，地面上的人們沒有任何察覺——這只能說明，那只《異常體》為了不暴露自己，主動釋放了我們。
「23天……不，應該是20天嗎……」
林懷恩計算了下。他和原夕暮，已經是第21次輪回，也就是17日。按照20小時一次輪回，當第24次輪回結束的時候，那個不知名的《異常體》應該就會放他和原夕暮劇組離開了。
當然，也有可能不會放過你們，畢竟《異常體》放走其他人的原因，是不想暴露自己……而你們已經覺醒，女僕長還有「魔力通信頻道」這種可以破除它認知屏蔽的危險技能，我覺得那位《異常體》如果真的有智慧，就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所以……覺醒反而成了一種壞事……」
李懷恩沉默了下。
原夕暮覺醒的原因是因為直播，而他覺醒的原因，他自己還不清楚。
如果兩個人繼續維持著這個狀態，迎來第24日的結束，那麼那個困住他們的《異常體》，絕對不會讓他們兩個人離開。
就像是那位分析大師說的那樣，它應該會使用自己的認知操作能力，將林懷恩與原夕暮兩人，從劇組的其他人意識中抹除。
至于這種抹除能持續多久……
林懷恩不敢肯定，但十幾天應該是有的，除非原夕暮的父母提前上門，找劇組索要「夕陽汐雪」。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當原夕暮睡醒過來，听到林懷恩的推測，她面無表情地回答道︰「那兩個人度假去了，應該在我返回地面的半個月後，才會回來。」
「這……他們就不擔心你出事嗎？」林懷恩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經紀公司有工作人員，出事了會通知他們，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是甩手掌櫃。」
原夕暮回答道。
「那麼那些工作人員呢？」林懷恩又問道。
「大概率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不清楚這只《異常體》對‘認知的影響’能達到什麼樣的水平……但我家的員工我很清楚，小貓兩三只，跑業務的人很多，真正做事的人很少——我父母不喜歡在這方面花錢。」
原夕暮淡淡地回答道︰「而且我身上有魔力通信頻道這種東西，如果那個《異常體》真的在乎這個，就一定不會放過我——」
說到這里，她突然看了林懷恩一眼︰「反倒是你，雖然不知道你覺醒的原因是什麼，但只要把這個原因拔除，讓《異常體》給你洗腦，你應該還有機會被它放走。」
林懷恩下意識地看了眼手上的手鏈，搖了搖頭︰「保護你安全離開常營地下城，是我的職責，你就不必說了，在輪回結束前的這幾天里，我會盡量找辦法破解現在的狀態。」
「嗯……」
少女看了他一眼，眼楮又閉上了︰「我還是好困……」
林懷恩伸手模了模她的腦袋，安慰她道︰「你先睡吧，我讓可可陪著你，我去確認一些事情。」
看著少女緩緩地垂著腦袋，靠在咒骸的身體上睡著了，林懷恩伸出一根手指，沖可可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獨自離開了女神庇護所。
「哈……從哪開始呢？」
他抬頭看了看黎明層還算明亮的外界空間。
「目前要確認的事，一共有三項。」
「分別是‘回去的道路’、‘李沐恩的生死’以及‘直播間奇怪的時間比例尺’。」
「除了前兩者之外，‘直播間奇怪的時間比例尺’我還沒有很好的辦法進行確認。」
首先是回去的路嗎……
林懷恩看了看活化地圖，之前他沒有將地圖掏出來，所以才迷了路。這次他拿著活化地圖，打算看看這只異常體控制的邊界，到底在哪里。
根據原夕暮的說法，她和林懷恩上次屠殺所有探險者時，只確認了第8～第10層，也就是黎明、黃昏、暮光三層。
但是他已經沒了前面幾次的記憶，僅僅是听原夕暮與彈幕的描述，他並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里就是第三層的入口處了嗎……」
林懷恩看著被巨型藤蔓封住的通道，不禁有些沉默。
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巨木外壁攀援而上的藤蔓，從樹窟牆壁上近似窗戶的縫隙中伸了進來，將至少數百米長的通道全部封得死死的。
而透過樹窟縫隙往外看去，也完全看不到什麼明媚的陽光。
仿佛十秒之前他看到的景象，都是些幻覺。
事實上，在尋找離開入口時的過程中，林懷恩一度再次迷路。只是手上的活化地圖所描繪出來的地形，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畢竟巨木之森是一種很簡單的螺旋上下結構，即便出現幾條岔路，也不該變得像是活化地圖一樣復雜。
聯想到直播間里說的「認知屏蔽」能力，他干脆放棄了活化地圖，將外裝大腦與強化感知開到最大。
這才從朦朧的氣流流動聲中，察覺到一定的異樣。
順著這股氣流流動聲，林懷恩閉著眼楮，在樹窟內模牆而行。
直到他的雙手模到了一塊突然凹陷下去的空間，然後這片空間里沒有傳來任何的氣流感。
他這才睜開了眼楮。
然後看到的，就是這副如同地獄一般的景象。
深黑色的藤蔓，如同一座巨大的牆壁，虯結在一起，擋住了所有的去路。
而他來時的道路，也一片昏暗，比真正的黎明之森，要黯淡得多。
「所以……這個《異常體》的真身，難道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些藤蔓嗎……」
林懷恩砍掉一片從樹窟縫隙外探進來的藤蔓，把腦袋探出去看了看。
垂直生長的藤蔓已經向著清晨層的方向蔓延，將來自正午層的光線遮擋得所剩無幾。
如果他和原夕暮想要攀援著藤蔓，回到正午層，至少要整整一天的時間。
期間還要面對各種寄生在藤蔓上的樹妖與猛獸。
至少林懷恩就看到，本該在黃昏層才出現的齒豹，已經出現在了與他的腦袋持平的位置上。
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在齒豹向自己發動攻擊之前，林懷恩就將腦袋收了回來。
「藤蔓……不，應該說是‘樹’嗎……」
林懷恩能夠感覺到，在黎明層的正下方，生長著某種異常陰暗的東西。
那股濃郁的陰暗里，滋生出無數的怪物與藤蔓，那些藤蔓攀援而上，席卷了整個巨木之森，並且在向著前兩層進發。
當這些藤蔓生長到正午層，將整個巨木之森吞噬殆盡，便是《異常體》成長為完全體的那一刻。
從那一刻開始，它就不會再向之前那樣，放探險者們離開了，而是讓他們徹底地沉淪在陰影與森林之間。
林懷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但是當他往下看到黎明層下方的陰雲，他本能地就感知到了這些信息。
就仿佛這些信息被灌入了他的腦海中。
「或許……這也是‘宣告’……」
他默默地思考著，回憶起《銀皇》對自己等人的「宣告」。但相比《銀皇》的宣告，「藤蔓」的宣告更加晦澀，連類型與真名都沒有表達出來。
這或許是因為，他距離《異常體》的「本體」太遠，僅僅只是看到它的一些肢體末端，能夠得到的，就只有這些信息。
「確切地來說，你得到，只是它的一些行為模式——」
「‘看到即知曉’，僅此而已。」
回到女神庇護所，原夕暮听到林懷恩向上探查的結果，沒有太多意外地點了點頭，臉上有著深深的黑眼圈︰「至于你那三個待確認事項的第三點，就不需要研究了，我可以告訴你。」
原夕暮在林懷恩訝異的目光中，略微頓了頓︰「我覺醒的過程，和你發現《異常體》的過程差不多。」
她簡單梳理著︰「每24小時，我只能直播1次。也就是說，如果按照地面世界的比例尺來說，假若輪回中的1天，只有1小時，我每次實際只直播了2分30秒。」
「但是這2分30秒的直播，傳回到地面上後，卻會回復到1小時的正常比例，被放送出來，我不知道《異常體》這麼做的原因——但或許，它就是單純地不想要讓其他人察覺到地下城內的異樣，或者《魔力通信頻道》有著某種我不知道的力量，抗衡了《異常體》的力量。」
「……但是這一小時內的直播，都是在地下城內的一天中陸續放送完畢的，那麼你和彈幕的互動該怎麼辦？」
林懷恩思考了下，意識到的問題所在。
「對。」原夕暮點了點頭，承認道︰「而這也就是我發現評論異常，並因此覺醒的原因。」
原夕暮說到這里，給林懷恩看了眼她的直播間——她正在將自己和林懷恩的對話進行現場直播。
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評論，諸如新的來了！又開播了之類毫無意義的話。
她和林懷恩才剛剛開播沒到5分鐘，按照地面上的時間，也就20秒左右。
「所以，你給我看的評論，實際上都是上一次直播時的發言？」
林懷恩思考了下，立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對。」原夕暮點了點頭，「因為時間尺的原因，我看到的彈幕信息，和地面上的直播情況並不是同時的，不過因為我以前也沒直播過，並且還喜歡做獨角劇，所以一開始我的觀眾們也沒有發現異樣。」
「所以他們才會說……你其實是在直播間里整活嗎……」
李懷恩想了下直播間里的情況，當彈幕觀眾們意識到女僕長對他們的回應，驢頭不對馬嘴的時候，應該就是這種感覺。
「所以，你直播時看到的彈幕，其實都是虛假的？」
「沒有覺醒的話，是這樣的，」
原夕暮點了點頭，「就像你對黎明層的感知一樣——在沒有意識到問題之前，你會覺得它仍舊陽光明媚的。至少要比黃昏層與暮光層明亮得多。」
「但實際上已經非常黯淡了嗎……」
林懷恩點了點，略微沉默了下︰「不過，我發現黎明層的異常，是因為使用了技能，你又是怎麼做到的？」
林懷恩被強化過的知覺，放大了《異常體》沒法顧及到那些細微之處，從而從那些微妙的異常中，累積起了對真相的正確認知，破除了《異常體》對他的影響。
而原夕暮沒有感知技能，她又是怎麼做到的？
黑發少女下意識地玩弄著自己的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地歪過了臉去︰
「你知道，雖然我現在沒什麼人氣，但畢竟是從最頂點摔下來的人，正常的直播彈幕是什麼樣的，我還是有點數的……」
「第一次輪回時的直播還好——從第二次直播開始，只要我直播的內容和第一次不一樣，直播的反饋就會變得很奇怪，比如所有彈幕都在說‘拍得好棒’，‘角度很好’，‘很喜歡直播者的安利’……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來了一大群水軍。」
「然後我就會忍不住和他們對線，一對線就會發現這些彈幕都不是活人……」
「然後這些困惑累積起來，我就會偷偷私信那些老觀眾，結果就發現他們的反應也都有些不正常，這時候我的認知濾網就會有所松動……」
「結果就覺醒了嗎……」
林懷恩听著原夕暮的回答，怎麼也沒想到，她的覺醒方式居然是這樣的……
和人對線對出來的「覺醒」……
確實，從女僕長平時對視頻下的評論中，就能感覺到，她是個和觀眾互動很積極的人。
畢竟關注者比較少，每個發言者，對她而言都是很珍貴的觀眾吧……
因為認真、不虛榮、能夠正確地認知自己應有的水平，所以才會看破《異常體》塞過來的糖衣炮彈，而不是沉浸在初次直播就人氣大火的虛榮中，變得渾渾噩噩……
听到這里，林懷恩已經完全弄清楚了，原夕暮會覺醒的理由。
「剩下的，還沒有確認的，就只剩下第二點了嗎……」
林懷恩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的原夕暮，將手邊的毛毯披在了她的身上，伸手模了模身邊的咒骸。
還有3次輪回，如果3次輪回內，他和原夕暮沒法解決《異常體》的問題，很可能就會和劇組的其他人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