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下潛?」
林懷恩稍稍愣了下︰「這就是你想教給我的東西嗎?」
「是。」瓦斯科夫點了點頭,把玩了下手中的長劍,林懷恩這是第一次知道,他居然還會用劍。
而且跟李牧恩一樣,都是「長劍」。
瓦斯科夫將手槍別在腰間,把玩著手中的武器,繞著林懷恩緩緩轉著圈。
「林,你知道貝加爾湖嗎?」
「世界上最深的淡水湖?」林懷恩思索了下,貝加爾湖的位置就在西伯利亞的南部,距離他們現在不過百多公里的樣子。
「對。」瓦斯科夫點了點頭,「當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你是一名靈能者,而且沒有經歷過靈魂下潛,全部的精神能量都呈現放射狀,呈現在自己的體表。」
「……這和貝加爾湖有什麼關系?」
林懷恩皺著眉頭,感覺瓦斯科夫的說法方式有些繞。
「和靈魂下潛有關系。」
瓦斯科夫搖了搖頭,微微頓了頓,回答道︰「所謂的靈魂下潛,就是讓自己的意識沉入‘自我’的最深處,尋找到自己的‘本源’,然後你才算是成了一名真正的‘靈能者’。」
「那麼貝加爾湖是……?」
林懷恩略微思索了下,點了點頭,他沒有放過瓦斯科夫說過的任何細節。
「林,你知道麼。」
瓦斯科夫緩緩說道︰「我們人類,大多都是帶著面具,行走于‘湖面’上的生物。」
「我們看到‘他人的面具’,卻以為自己看到了‘他人的真心’,但因為視角的問題,我們無法真正看清楚每個人隱藏起來的樣子。」
「而所謂的‘靈魂下潛’,就是擊碎‘湖面的冰層’,讓自己墜入徹骨的深寒之中,那樣當我們緩緩沉入湖底的時候,能夠看到的,就不再是人們臉上的‘面具’。」
「而是每個人腳下,隱藏在衣服里的‘真相’。」
瓦斯科夫伸出一只手,向林懷恩眨了眨眼楮。
下一秒,林懷恩感覺自己腳下一空,已經猛然墜了下去。
他嚇了一跳,但瓦斯科夫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不要掙扎,這是我的靈能技巧同步,我在和你分享我自己的記憶。」
(這個是……?)
林懷恩呼出大量的氣泡,沒有用太多力氣,就漂浮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他雖然能夠感受到徹骨的寒冷,卻能夠感受到,這股寒冷對他來說,沒有太多的威脅。
冰冷的湖水,滲入到烏濡之羽的內部,讓他感覺到無比的真實。
而在他頭頂,鱗鱗的光芒透過湖水灑落下來,像是森林的光斑,又像是鯉魚的魚鱗。
他活動著四肢,向頭頂游去,想要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卻迎面撞到了冰塊上。
「是貝加爾湖。」
林懷恩看到,瓦斯科夫漂浮在他面前十多米的地方,微笑著看著他︰「這是我的記憶,我通過同步同步給你的。」
(你說這是你的記憶……你為什麼會有這種記憶?)
林懷恩感到自己內心深處萌生出一種用力拍打冰面的沖動,但是冰面上有人影走過來,猛地將某種東西鑽透冰面,扔了下來。
「是炸彈,我勸你最好躲開。」
瓦斯科夫面色平靜地看著林懷恩,還不等林懷恩反應過來,懷中的黑色圓柱已經爆炸,將他掀向湖水的深處。
(咳!什麼鬼!)
林懷恩感覺自己的胸口塌陷下去,在湖水中飛出十多米,勉強才停了下來。
而胸口被水壓沖擊出來的傷勢,也在他自己的意識下,緩緩愈合。
(精神體?)
「對。」瓦斯科夫點了點頭,「我們現在都是精神體,所以不用呼吸,也不會凍死。」
(但冰面上的那些人是?)
林懷恩學著瓦斯科夫的樣子,緩緩推動著自己的雙手雙腳,讓自己既不至于落進湖底,也不至于撞到冰面,然後被冰面上的黑衣人用炸彈攻擊。
「我的教官。」
瓦斯科夫平靜地回答道︰「為了獲得靈能技巧,我那一批的十五名學員中,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
(……怎麼可能,他們這不是謀殺嗎?!)
林懷恩略微沉默了下,又用力搖了搖頭。
「但我們和他們簽過免責協議。」
瓦斯科夫看著林懷恩,緩緩搖了搖頭︰「換句話說,我們是自願的。」
看著一臉驚訝的林懷恩,瓦斯科夫緩緩向前游去︰「我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一樣,都是孤兒,我們不少的親人都死在了地下城怪物的攻擊中,無依無靠的我們,只能選擇這一條路。」
林懷恩猶豫了下,跟在瓦斯科夫的身後,向前游去。
隨著兩人的前進,他們面前出現了大量的尸體,有兒童也有成人,但是它們中的大多數都穿著統一的制服,看起來像學員或者憲兵。
「這些都是我死去的‘同伴’。」
瓦斯科夫神情平靜地向林懷恩介紹著湖底的情況︰「這就是我的‘靈魂之湖’,我在貝加爾湖覺醒了靈能天賦,認識到了自己的‘靈魂本質’,但是作為代價,我也變成了一個無法忘記自己每一名死去同伴的靈能者。」
(……你不痛苦嗎?)林懷恩略微沉默了下,吐出了嘴里的泡泡。
「不會。」然而瓦斯科夫搖了搖頭,張開自己的雙手,抬頭看著湖面,緩緩說道︰「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靈魂下潛的意義,就是讓自己的心靈潛入‘自我的深海’,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瓦斯科夫轉過身來,看向林懷恩︰「而我的本質,就是這片死亡之湖。」
一具具尸體,從瓦斯科夫的身邊飄過,顯得異常陰森與恐怖。
但不知道為何,林懷恩卻能從瓦斯科夫身上,感受到某種沉重卻很溫暖的東西。
(……你忘不了自己每一名同伴的死,卻仍舊認為他們的犧牲,具有不朽意義的?)
林懷恩猶豫了下,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是看著眼前的景象,就能夠明白瓦斯科夫的想法。
這或許是因為,他一路上遇到的每一具尸體,雖然發絲凌亂,面色蒼白,但每個人的表情都異常地平靜與安詳吧……
「是……」
瓦斯科夫點了點,神情悲傷中卻透露著悵然︰「我每一次與他人同步,都會在在這片冰湖中構成一具軀體,當他們活著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他們的生命,但當他們死去,就會變成尸體,漂浮在我的精神世界,變成一具再也不會睜眼的溺死者。」
林懷恩注意到,在瓦斯科夫說話的時候,「幽靈」葉夫根尼從他面前飄了過去,面色明顯紅潤很多。
就仿佛像是在安眠一樣,閉著眼楮。
緊接著,在面無邊際的尸體中,他看到了「自己」。
「林懷恩」笑著向他招了招手,然後游向了遠處。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找到自己的‘湖’嗎?)
林懷恩思考了下,向瓦斯科夫詢問道。
瓦斯科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既然能夠獲得靈能技巧,就說明你具備了成為靈能者的條件,但想要點燃自己的‘靈覺’,真正進入靈能者的領域,卻仍舊需要經歷生與死之間的考驗。」
「也就是靈魂下潛。」
瓦斯科夫緩緩解釋道︰「我的同步能力,可以讓你在我的精神世界,體驗虛幻的死亡,在你心中種下一顆‘靈覺’的種子,至于這枚‘種子’什麼時候能夠生根發芽,就連我也不知道。」
「而靈魂下潛之後,你看到的是什麼樣的‘自我’,也因人而異。」
瓦斯科夫仰頭看向頭頂的冰面︰「對我而言,頭頂的冰層,就是隔絕我與正常世界的壁壘,在冰面之上,是普通人的生活;而在冰面之下,就是我和同僚們的戰場。」
「而那位使用‘炎’能力的狼人勇士,靈能技巧雖然粗糙,但他的天命航路應該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火焰’,或者至少是和‘火焰’有關的東西。」
「而如果你可以覺醒自己的‘靈覺’,那麼你能獲得什麼樣的天命航路,則要你自己的人生經歷。」
「而這種人生經歷,在我們靈能者的交流中,被稱之為天命航路。」
瓦斯科夫緩緩地轉身看向林懷恩。
(天命航路……)
林懷恩在心中咀嚼著這個詞匯,卻看到瓦斯科夫猛然張開了自己的臂膀、
下一秒,他的身體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拉扯著,猛地向湖底深處墜了下去!
(什……我還沒準備好!)。
林懷恩發出一聲慘叫,猛地坐了起來。
他渾身都是冷汗,身上已經積累一層厚厚的積雪。
「你醒了。」
在他面前十多米的地方,瓦斯科夫面色平靜地看了看懷表︰「用時十五分鐘,比我想象中更短。」
「我這是……」
林懷恩捂著腦袋,但對于最後墜入冰湖深處的記憶,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成功了嗎?」
他看向瓦斯科夫,追問道。
「我不知道。」然而瓦斯科夫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我引導你前往深淵盡頭的那一部分精神體已經死亡了,這是讓你回來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林懷恩這才注意到,和之前相比,瓦斯科夫的面色蒼白了很多。
他愣了下,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為了一種不確定的可能性,你犧牲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
「因為,我也是在他人的不斷犧牲中,才能走到這里。」
然而瓦斯科夫卻看著他,微微笑了︰「你看過我的天命航路,應該知道我的靈魂本質是什麼。」
「埋葬……不,確切來說,是冰葬嗎……」
林懷恩緩緩地說道。
而瓦斯科夫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長劍舉了起來︰「‘冰’是指‘冷靜’與‘絕望’。」
「‘葬’是指‘與他人的聯系’、‘死亡’以及‘戰場’。」
「然後,我的靈能技巧是同步。」
「你應該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吧?」
瓦斯科夫看著林懷恩笑了,雪白的牙齒,在風雪中也顯得異常謠言。
而林懷恩沉默良久,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
「‘寫輪眼’。」。
和林懷恩的模仿相比,瓦斯科夫的同步,更加恐怖。
只要他能將對手拖入自己的天命航路,就可以與對方的「天命之力」進行同步,換句話說,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他完全復制下來,變成自己能力的一部分。
連行動都可以變得一模一樣。
而這種同步能力,瓦斯科夫不禁可以自己使用,還可以通過天命航路分享給自己身邊的同伴。
因為曾經進入過瓦斯科夫的意識之海深處,林懷恩很清楚地就意識到了這點。
「簡直就跟《宣言》一樣,真讓人毛骨悚然。」
林懷恩強忍著心中的不適,發動了幽影潛行。
「「幽影召來!」」
瓦斯科夫幾乎是和林懷恩異口同聲地念出了技能命令行,兩個人幾乎是化作了兩束一模一樣的幽影,向著對方沖了過去。
灰青之怒與鋼劍踫撞在一起,爆散出一連片的火花。
林懷恩在雪地上滑行了五米才勉強停了下來,而瓦斯科夫提前他一步,已經站起身來。
「裝備技能,對我而言,也是無效的。」
瓦斯科夫扛著手上的鋼劍,神情平靜地看著林懷恩︰「只要還是普通的地下城能力,無論是裝備技能,身體素質,還是施法能力,我都可以完全復刻下來。」
「因為你的一部分精神拓印留在了我的天命航路里,只要你沒辦法用靈能屏蔽自己的精神力外溢,就會被我完全看透,並成為我的同步對象。」
「甚至,就連你使用普通技能的消耗,都會變成雙倍,我只需要付出同步所需要的基礎精神力就足夠了。」
「……真tm離譜!」
林懷恩看了眼自己的咒怨力消耗,忍不住咒罵了句。
他有些後悔將瓦斯科夫看成單純的輔助人員了。
這個戰斗能力,簡直就是怪物。
甚至,因為對雪性的掌握能力,瓦斯科夫即便是使用相同的技能與能力,也隱隱地能夠壓制林懷恩一頭。
「不過……‘普通技能’嗎……」
林懷恩看了眼自己的技能列表,深深吸了口氣。
他恰恰有一個不能算是‘普通技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