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看著前方已經開始潰敗的隊伍,韓明面色蒼白。
自己的士兵連對方一個沖鋒都抵擋不住,這樣的結果顯然打擊到他。
不過他此時面臨的畢竟是南唐軍的精銳,出現這樣的結果也是可以預料到的事情。
他很清楚,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考驗他,立刻收攏殘存的力量,進行最後的抵抗。
命令一道接一道地發出,在他的指揮下,已經被打散的隊伍重新組合,在戰場一角竭力抵抗,直至被全部消滅。
至韓明全軍覆滅,用時不到一刻鐘,而蔣玉所率領的紫甲軍,竟無一人傷亡!
這樣的結果讓接下來要進行比試的二人都感受到了壓力。
面對蔣玉所率領的紫甲軍時,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打掃完戰場,在向蔣玉詢問是否要休息而被拒絕之後,第二場比試緊接開始。
由于吸取了韓明之前的教訓,楊鐵生上場後並不與蔣玉正面沖突,而是采用迂回的方法,盡量減少損失。
這樣的戰斗無異于慢性自殺,是飲鴆止渴的笨辦法,但卻是楊鐵生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如果到了真正的戰場,面對石鷹紫騎這樣的軍隊,他們唯一的選擇只有逃跑。
楊鐵生邊打邊逃,蔣玉則邊打邊追。
紫色的身影在校場上逐漸擴散,直到楊鐵生最後一人被「消滅」,一共耗時兩刻鐘。
「哼,總算沒有太丟臉!」
楊伯謙看著這一幕,雖然不是很滿意,勉強還是接受了這個結果。
畢竟,實力不如對方的情況下,這幾乎已經是最佳的選擇。
久經沙場的楊伯謙很清楚,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有些時候為了給另一支部隊爭取時間,不得不做出犧牲,即便面臨敵方的強勢兵力,也必須迎難而上,以此拖延時間。
細數兩國以前的戰斗,說得上名來的阻擊戰比比皆是。
最著名的便是寒倉阻擊戰,當時正處兩國交戰初期,北梁佔據明顯優勢。血威侯親率十萬大軍,想要一舉殲滅南唐軍。
為了掃清頹勢,韓嶗山決定出奇兵偷襲烽火城,為了阻斷對方的軍隊,最終決定犧牲一小部分人馬。
當時李破北臨危受命,率兵兩萬布守寒倉,經過兩天的浴血廝殺,硬是擋下了敵人七次猛攻,讓血威侯的十萬大軍進退不得,為韓嶗山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正是那一戰,扭轉了南北戰場的格局,也是那一戰讓李破北身受重傷,卸下了兵州兵馬統領一職。
諸如此類的戰斗還有很多,就連韓嶗山也不禁為之感慨。
「楊鐵生表現不錯,以後可堪大用。」
楊鐵生性格好強,但到了關鍵時刻卻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這樣的人難道不是軍隊里需要的人才嗎?
得到韓嶗山的贊賞,眾將軍無不眼前一亮。
段義平看向楊伯謙,恭賀道︰「楊老將軍,這王級軍統領一職令公子是坐定了,你們楊家一門兩統領,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雖然楊伯謙也是這樣想,但還是謙虛道︰「比試還未結束,現在就說這樣的話,言之過早了。」
眾人听出了他的意思,相視一笑。
只有韓嶗山,似笑非笑。
邊疆城,距離軍區不遠的民宅里,有一座掛著「李府」牌子的莊園。
這里是韓嶗山賜給李破北的府邸,換而言之,這里是李秉南的家。
自從講武堂停課,李秉南便從講武堂搬回這里,不過他與李破北素來無話可說,在府邸內佔了一座獨院,深居簡出。
此時李秉南坐在自己的小院里看書,在他身邊端坐著一位溫婉女子。
女子面相文靜,性格也文文靜靜,此時正以縴縴玉指將一粒粒剝去皮衣的葡萄放入小碗中。
女子顧不得自己擦手,將小碗放在李秉南面前,羞澀道︰「秉南哥,吃葡萄吧!」
李秉南放下書卷,看了看小碗里宛如水晶的葡萄粒,又看了看女子沾滿汁水的縴縴玉指,嘆息一聲。
「昭雪妹妹,你不用這麼辛苦的。」
他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張繡帕,將女子手指擦淨。
十指縴柔,柔若無骨。
楊昭雪的臉頓時紅透了,她如若蚊鳴般輕聲說道︰「這張繡帕你還留著……」
「這是你給我的繡帕,我又怎麼舍得扔掉?」
李秉南將繡帕輕輕打開,露出了繡在上面的兩個鴛鴦。
扭扭歪歪,像是孩子的涂鴉。
「我,我以後還是再給你重新繡一個吧!」看到繡帕上的兩只「丑小鴨」,楊昭雪更加羞澀,忍不住伸手去抓。
李秉南卻將繡帕拿開,摟住側身過來的楊昭雪。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旖旎。
楊昭雪就是楊伯謙的長女,李秉南的未婚妻。
此次楊伯謙趕赴邊疆城,楊昭雪也一同隨行,這幾日便都住在李府。
「好了,我們還是吃葡萄吧!」
李秉南松開身體已僵軟的楊昭雪,捏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臉上露出愜意的表情。
「不愧是昭雪妹妹剝的葡萄,很甜啊!」
「哼,油嘴滑舌!」
楊昭雪冷哼一聲,又氣又羞,繼而問道︰「今天是軍中大比結束的日子,大家都去看比賽了,你怎麼不去?」
李秉南笑道︰「我在這里陪你不好嗎?」
他們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感情親密無間,李秉南倒也不介意跟她開玩笑。
「哼!我才不信呢!」楊昭雪再次一聲冷哼,知道這是李秉南在逗自己開心。
李秉南苦笑搖頭,又把書拿了起來,輕描淡寫道︰「已經預料到結果的比賽,又有什麼好關注的呢?」
「預料到結果了?」楊昭雪好奇道︰「那你覺得誰會贏?是不是鐵生?」
「楊鐵生?他還贏不了!」
比武校場上,隨著孟離上前,第三場比試已經開始。
當看到他那一支「懶散」的隊伍時,場外頓時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喂,你們是來趕集的嗎?拿出點軍人的氣質。」
有士兵不服,想要與其爭辯,卻被孟離攔了下來。
「別管他們,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五天時間,孟離在眾人心中的威信早已根深蒂固,此話一出,士兵躁動的心立刻便安撫下來。
兩軍對立,蔣玉看著孟離道︰「用不用我再給你一些時間?」
因為上次的玉符,他對孟離心里存有一絲感激,並不希望後者輸得太難看。
然而,孟離卻大手一揮,豪氣道︰「不用再等了,我的士兵們早已等不及了。」
「你確定?」蔣玉哭笑不得,之前怎麼不覺得這個孟離有些憨呢?
「快點開始吧,別耽誤大家回去吃飯。」
孟離走到隊伍後面,取出一張符,放在嘴巴前。
「五色軍,扎布,列陣!」
很輕的聲音,此時卻通過另一種形式傳遞到眾人耳中。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孟離身前的士兵紛紛拿出一根布條,系在手臂上。
這些布條共分為紅黃白綠黑五種顏色,一半系在左臂,一半系在右臂。
布條系上之後,五色軍的軍容頓時為之一變,一改之前懶散,軍紀嚴明,不動如峰。
「好一支軍隊!」
坐在看台上的李破北,看到這一幕後,忍不住發出驚呼。
張弛有度,備戰只在一瞬間,這是一支打出了信心的老兵勁旅才能培養出的素養。
此刻出現在這支僅僅訓練了五日的新兵身上,又怎能不讓人感到驚訝。
可緊接著,李破北臉上就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們這布條又是什麼意思?」
從軍二十多年,他不是沒看到用布條練兵的情況,但像這樣五彩斑斕的布條,還是首次見到。
毫無征兆之下,孟離所統領的隊伍動了起來。
先是形成十排十列的方陣,而後向蔣玉的紫甲軍沖了過去。
蔣玉看到這一幕,笑了。
「倒是勇氣可嘉,不過你的方法弄錯了!」
僅憑一只訓練了五天的軍隊,就想和他的石鷹紫騎正面抗衡?對于孟離的自大,蔣玉已經無話可說。
但凡懂一些兵法的人,在見識過之前兩場戰斗的情況後,都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顯然,孟離的軍事素養並不足以勝任王級軍的首領。
「既然如此,那就盡快結束這場鬧劇吧!」
只見他大手一揮,發出全軍出擊的命令。
三人戰陣迅速集結,向看上去極為滑稽的五色軍沖了過去。
結束了!
圍觀的人群,無不在此時為孟離感到默哀。
但在下一刻,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臂上系著彩條的五色軍在毫無指令的情況下突然變陣,以紅黃白綠黑五人一組迅速結陣,形成一座從未見過的戰陣。
五人為一組,組與組之間遙遙相望,以相同的色角為基點,再次形成一個二十五的組合。
一百人的方隊瞬間成陣,形成四個遙相呼應的陣勢,猛地插入紫甲軍。
「給我殺!」
蔣玉不以為意,立刻發出殲敵的命令。
但是,五色軍的戰陣並非他想象得那麼簡單,插進之後就像四座啟動的磨盤,瞬間給他的軍隊造成大量傷亡。
「怎麼會?」
紫甲軍的傷亡讓蔣玉心頭一顫,要知道,他率領的可是南唐軍中的精銳,此時這一百人更是精挑細選,全部都具備武道底蘊。
之前韓明和楊鐵生拼盡全力,都未能傷到他們一根寒毛。
可現在,僅僅一個交鋒,就出現了不小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