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九章 佛光

歷經千年的鋪子,古清照自然明白在海市有多不容易,漫長歲月導致的又何止是世事無常,物是人非更是海市那些商鋪的常態,商鋪更迭流轉,能做到三百年不易主的也是極少數,更何況是千年。

那些所謂的少數也大多是世家,或是有底蘊的在修行界數得上的真正傳承大派。

思及此,古清照自然要問,「這靈犀齋是哪個世家或是哪個大派傳承下來的鋪子嗎?」

青牙搖頭︰「應該不是,若是的話,有名有號有傳承的,狗探花還用得著找我幫忙去查嗎?」

古清照頓感稀奇,「背後沒點傳承,一家不起眼的鋪子怎麼可能流傳這麼久?」

青牙︰「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情況,狗探花怎麼剛好就查到這鋪子上去了?」

古清照越發驚奇,「連你都不知道情況?這怎麼可能?你若覺得這鋪子有蹊蹺,你能忍到現在不去查它的底細?」

青牙手中剝出的花生米慢慢納入口中,用固定的一邊牙口咀嚼,人也重新躺下了,「干娘不讓我踫。」

「干娘?不讓你踫?什麼意思?」

「早年,我剛立足擔事時,干娘怕我胡亂沖撞到某些人頭上,就交代了一些事情,其中就有一些持續年代久遠的老鋪子。干娘提醒了,那些鋪子能傳承千年,背後必有緣由,是我招惹不起的,惹出了事連干娘也未必能保我。

干娘列舉的鋪子當中就有這家靈犀齋。

我雖不敢踫,卻也忍不住好奇,暗中觀察過靈犀齋,甚至是暗中觀察了好長時間,但並未看出任何異常,只發現這靈犀齋看似地段偏僻,買賣冷清,其實生意還是不錯的,做的大多是多年來憑信譽一點點慢慢累積下來的老客戶的生意,不少甚至是看不到主顧的定期送貨的買賣,但貨物的流向是清晰的。

觀察過後,我當年其實也有了和狗探花一樣的疑惑,只知靈犀齋背後另有東家,卻不知東家究竟是什麼人,隔壁鄰里的也沒人見過。背後的東家很神秘,我也想知道是誰,但干娘有交代在先,我也不敢深查下去。」

古清照蹙眉,「原來如此,不知那位探花郎又是因何盯上了那位神秘東家?」

「鬼知道他想干什麼,總之他惹出的事是屢屢讓人防不勝防,找上門來就沒好事。」

「那怎麼辦,你查還是不查,我該怎麼給他交代?約好了三天內給他答復的。」

青牙慢慢咽下口中的東西,沉默了,也猶豫了,他本能的是想拒絕的,怕又會被庾慶連累,但他同時也好奇上了,既想知道庾慶想干嘛,自己也想知道靈犀齋的背景。

琢磨了一陣後,徐徐道︰「既然是干娘交代過的,那就問問干娘的意思吧。」

看了看自己的斷腿,「我腿腳不便,你走一趟吧。」

古清照回頭看了看外面天色,點頭起身了。

她也是說走就走,下了樓就直接讓人準備了一輛不張揚的馬車,鑽入車內悄然離開了驚鴻殿……

星月移位,大約一個多時辰後,那輛馬車又回來了,車簾子掀開,古清照又鑽下了馬車,听著依稀還未散場的歌舞動靜,穿過不時彎彎轉轉的連廊,再次登上了樓閣與青牙會面。

剝著花生的青牙抬眼問了句,「怎樣?」

在他的躺椅旁,掉了一堆的花生殼,一天到晚不知道要吃掉多少花生。

古清照在他邊上坐了,搖頭,「干娘說,讓你別踫的就不要去踫,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多想,給自己留點余地。」

青牙聞言輕嘆了一聲,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很好奇那個靈犀齋是怎麼回事,本以為可以借著那狗探花的由頭查一查,沒想到還是被否了,只能是微微點頭道︰「知道了,那你也只能是這樣回那狗探花了。就怕那廝自己不樂意,但願那廝不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交代又跑來找事。」

古清照︰「大概是不會的。」

青牙嗤了聲,「我才跟他見過幾次,他就以為跟我很熟似的,就那廝的尿性,你以為他會客氣?他恐怕是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才子,覺得能跟我來往是給我面子,媽的,什麼東西!」

古清照︰「我也擔心這個,干娘說不用擔心,說他這次沒空計較,說他近期會去趟冥海深處,說是你下手的好時機。」

青牙訝異,「干娘連他要去哪都知道?」

古清照略聳肩,「有什麼好奇怪的,干娘既然這樣說了應該就不會有錯。」

青牙默默點頭,表示認同,疑問︰「讓我去冥海下手?」

古清照︰「你又忘了干娘的交代,要你親自下手的話還用等到現在嗎?還是老樣子,你不是說赤蘭閣那位少閣主即將來到嗎?你既然能把他給唆使來海市,再把他給唆使來驚鴻殿找你,應該不難吧?」

「把人誘來倒是簡單,干娘的意思是讓那位少閣主去冥海深處動手?」

「是這個意思,到了冥海深處,那位少閣主可以肆無忌憚的動手,在這里他多少也得收斂一點,不可能完全無視千流山和海市的規矩。」

「這恐怕不好辦吶,狗探花和冥寺的關系,你也看到了。有了冥寺的關系,自然就有了海族的關系,有海族的支持,想在冥海中搞贏那狗探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怕我去了沒辦法從冥海里走出來,估計龍行雲也不敢冒這險吶。」

「所以你要先帶他先去一趟冥寺,先爭取到冥寺的支持。」

青牙頓時驚了,「爭取冥寺的支持?這怎麼可能,我以前又不是沒去敲過冥寺的門,我連冥寺的大門都進不去,更不可能說服冥寺支持我們去搞那狗探花。」

「所以要讓你帶那位少閣主去,他去了,你自然就能進去,自然就能說服冥寺。」

「這不可能吧?赤蘭閣在千流山那邊是有點名堂,但冥寺只怕未必會放在眼里,也不是未必,而是肯定不會。在冥寺眼里,龍行雲算個什麼東西?冥寺犯不著給龍行雲面子。」

古清照嘆道︰「我也覺得奇怪,覺得不可能,可干娘既然說能行,那想必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干娘既然這樣說了,不管行不行,你也得硬著頭皮去試試。」

青牙皺了眉頭,最終也只能是默默點頭……

天際微微亮時,冥寺白骨塔最頂層的窗口內,突然綻放出了柔和白光,光線並不強烈,也照射不遠,溫溫吞吐著。

早起的長空正在潔淨自身,準備做早課,突見塔頂異常,神情一肅,喃喃一聲,「佛光!」

旋即扔下手中的毛巾就快步疾行到了正殿外。

他剛要進去通報,里面便傳來了師父的溫和聲音,「我知道了。」

下一刻,手上捻著念珠的冥僧已經從黑漆漆的殿內赤足走出,走到了屋檐下,抬眼看向了白骨塔上的柔光,做了個合十禮敬的動作,才邁步走下台階,一路徐徐走去。

此時,白雲也從後院跑了過來,見狀也回避在了台階下,和長空並排合十禮敬著,口中念念有詞地面對白骨塔,並沒有跟師父一起過去。

與此同時,正殿內又走出兩個身穿潔白僧袍的身影,正是那兩位長須雪白貌似一直枯坐參禪的老僧人,兩個老和尚也站在了屋檐下面對白骨塔合十禮敬,口中喃喃有詞著,皆一臉虔誠。

冥僧步入塔內,走上塔內白骨台階,一步步拾階而上,途徑窗口時,或見海市的璀璨燈火,或見窗外的星辰若隱若現,或見天際的魚肚白,一路環繞而上。

到了快到塔頂的樓梯上時,他身披黑色金格袈裟的身影便已被上面滲透下來的潔白柔光所籠罩,登至最頂層時,連背影也被潔白柔光所包裹。

他未停步,向著最明亮的潔白柔光中心走去,中心柔和白光最濃烈之處依稀有個柔光濃縮的人形身影,根本看不清形態,更不用說看清面目。

冥僧走到人形光影跟前,緩緩跪地,虔誠著,合十叩頭而拜……

傷後的師兄弟三人靜養休整了一整天,屋外陽光明媚,屋內的師兄弟三人也呆不住了,又蹦下了樓,往北市方向而去。

至于小黑,三人已經懶得管了,反正他們帶小孩就知道逼小孩練字,小黑自然也不喜歡跟他們在一起,干脆讓胡尤麗帶去街頭巷尾做生意去了。

沒了拖油瓶也輕松,此時三人游逛在街頭,不管有錢沒錢,也不管之前遭遇了什麼或干了什麼,三人如今的心情不錯,起碼身心是比較放松的。

那天晚上雖沒找到青牙,但也算是從古清照口中知道了他們想知道的一些答案,冥寺出手了,他們身上的干系便被撇清了,王雪堂的死,地母的帳算不到他們頭上,百分之百就是遮羅山長老屠休魁殺的。

因為有司南府的人參與了審訊,所以證據確鑿。

至于為什麼,古清照沒解釋透,只隱約提點了一下大聖逼死地母弟子的事,師兄弟三人頓時懂了,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快就查明了屠休魁是凶手。

所以此時的師兄弟三人可謂是在海市輕松逛街。

看看街頭的種種繁華,南竹突然別有感慨地嘆了聲,「不做虧心事就是好啊!」

庾慶和牧傲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前者道︰「能不能別亂放屁?」

牧傲鐵也給了句,「我們從不做虧心事。」

南竹迅速前後左右看了看,干笑一聲,「放心,不會有人听到,听到了也听不懂。」

走走逛逛,又到了北市,又到了老井坑一帶,輕車熟路地進了巷子,三人又到了「靈犀齋」的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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